《里仁篇第四》⑮⑯

⑮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⑯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参，是曾参，孔夫子和他的学生曾参，说了一句话，说曾参，吾道一以贯之，我的道一以贯之，这个一就是一个核心的思想，贯穿始终，只讲了这样一句话。

曾子曰：唯。是的，两个人的对话如此简短，说完了。这个时候我们不禁要想了，吾道一以贯之，这个一指的到底是什么？就讲了这样一句话，曾参，明白了，听懂了老师在说什么。

我们再举一个水的例子，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自己见过水，你要想和他人描述清楚，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你会发现很难，你说水是清净的，水可以滋养万物，你说水遇热可以成气，遇冷可以成冰，你说水可以洗净我们身体和衣物上的污垢，你说水可以做饭，水可以泡茶，你会发现，无论说多少，似乎都说不全，都说不清楚，水到底是什么，但是所能讲出来的又都对，又都只是水的某一个相，和某一个用。

可是如果有两个人见过水，这两个人坐在这里讲，说你知道水是什么样子，这个时候，你脑海当中就开始搜索，我知道。两个人的对话到此，结束了。所以儒家的文化如此，孔子和曾子就说了一句话，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是的。

两个同样悟道的人，不用讲话的。讲一句话大家就清楚了，说你知道水是什么样子吗？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会发现，没有见过水的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同样，道也是如此，闻过道的人，证过道的人，很清楚道在讲什么。但是你说把它讲出来，道具体是什么，我们也只能描述它的相和用，而无法描述清楚它的体。在上两节课的时候，我们讲了，认识万事万物，分为体、相和用，这里孔夫子和曾子讲的是道体，这个时候曾子听懂了，接下来说。

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孔子出去了，其他的学生问曾子，何谓也，这句话什么意思，孔夫子和曾子听懂了，但是其他的学生并没有听懂，所以就问了一句，这个是什么意思。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夫子，老师的道，忠恕而已矣。这句话很有意思，曾子在讲相和用了，因为老师说了吾道一以贯之，大家听不懂。可是曾子听懂了，曾子听懂了，他也无法和其他的学生描述清楚，老师所讲的道，那个要靠意会的，不可言传，但是他会换一个方法，讲它的相和用。

所以说，忠恕而已矣。我们再来看忠恕是什么意思，我们先讲忠，尽己之心，叫做忠。说我们做人，做事情，都是尽心尽力，尽己之心，称为忠，忠是修己的过程，我们不停地修正自己，对人忠，对己忠，对事情，一心一意，这都是在不停地修己的过程。

什么叫恕，推己及人，称为恕。推己及人，分为两层意思，第一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对他人去做。我们举个例子，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大吼大叫，我们就不要对他人大吼大叫，我们不喜欢被别人嘲笑和辱没，我们自己就不要去嘲笑和讽刺他人。

我们再讲第二层意思，己所欲，施于人，也是推己及人。我们举个例子，到了中午我们饿了，这个时候我们要想到，是不是其他人也饿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要问，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一点饭，我现在口渴了，我是不是可以顺手，给他人倒一杯水，问问你是不是也渴了。

当我们不断地学习圣贤的文化，就是在修己，在自觉的过程，当我们自己通过不停地修己，有了智慧，我们开始生活得从容，我们开始喜乐，这个时候我们再开始逐渐地觉醒，是不是要看看他人，需不需要觉醒，他人需不需要帮助，因为他还生活在痛苦之中，所以这个都是在推己及人。

我们讲道，为何要修道，修道到底在修什么？儒家也讲道，道家也讲道，修道到底在修什么？无非两件事情，道家说正己化人，你要先修正自己，再去度化，感化他人。儒家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我们要先明德，明德就是自修，明明德，让自己的德行，变得更多，可以厚德载物，让自己的德行可以回归天性。这个时候，我们在不断明德的过程，再去亲民，帮助他人，让他人也不断地去明德，方向止于至善。

所以我们总的来概括，道无非就这两件事情，自己修正自己，再去帮助他人。修正自己，如果再细分，它会有无数的相和无数的用。比如说，我们再往更广泛的去延伸，仁也是道的相和用，礼也是道的相和用，信也是道的相和用，忠、恕，也是道的相和用。

我们要尽心尽力地做人，对己做事情，我们要推己及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不要强加于他人，自己需要的事情，自己觉得好的事情，慎重地施予给他人，这个就是忠恕之道。

所以这里曾子和其他的学生，换一种，大家能听懂的方式，因为道说不清楚，那个一讲不清楚，所以换了一种，大家可以听得懂，并且可以去践行的两个字，忠恕而己矣。忠恕违道不远，忠恕虽然还不是道，但是离道已经不远了。

如果按照忠恕这两个字，不停地去修正自己，不停地去践行，就会离道越来越近，我们不停地修正自己是忠，我们不停地推己及人，是恕的。我们再返回来讲，这个一到底是什么，吾道一以贯之，这个一可谓包罗万象，就是道体，它可以是仁，如果没有仁，怎么能去忠恕，它可以是德，如果没有德，怎么能去忠恕，它可以是礼，它可以是义，它可以是信，它可以是善，所以一是道体。

我们所能讲出来的，仁、义、礼、智、信，都在一的范围之内，所以我们再去延伸，道家讲正己化人，亦是这个一，儒家讲明德，亲民亦是这个一，孔夫子提倡仁、义、礼、智、信，亦是这个一。

黄石公的《素书》，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也是一。一是道体，它无所不含，无所不包，所以这个一到底是什么，我们所能讲出来的，都在一之内，但是又都不全，这就是道体。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喻，知晓，通晓，了解之意。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做事情的出发点，衡量的标准，是要先了解，知晓这件事情，合不合于义。

义有两个意思。《中庸》讲：义者，宜也。适宜的宜，什么叫义，做合适宜的事情，合适的事情，称为义，后面随着文化的不断演变，义又变成了正义，义气，担当，奉献，牺牲的精神，我们称为义。

所以君子，做一件事情的衡量标准，是看这件事情合不合适，合不合道，合不合德，合不合仁。小人喻于利，而不懂得修身的人，做一件事情的出发点和衡量标准，是看这件事情有没有利，有没有好处，有好处我就去做，看不到好处，我不会去做的。

当我们做事情的衡量标准不同，行为就会完全不一样，我们不断地学习圣贤文化，不断修身的时候，我们的出发点，观察事物的角度，都会以义为先，都会看合不合适，合不合道，合不合德，这个时候我们的行为，就不会出现偏差。

我们观察事物是这样的思维，到了自己做事情的时候，亦是同样的思维，而我们不懂得修身的时候，更多看到的是这件事情背后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去那样做，你会发现思维方式都是这样的，因为我们的出发点就是以利为先，所以我们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也都是那样。

我们学习儒家文化，绝非学形式，说学了之乎者也，学了礼，都不是的，我们都在学习礼的根本，让自己的内在变得有仁德，让自己变得有义，这个时候，我们整个从心念到思维，到行为，才会彻底地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