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爱周刊稿】
我认识她是因为我们曾在同一个文学论坛。
那时候大家都在一个群里,她的朋友圈里晒过自己的写真,很美,获赞无数。
真的是美,带着36岁女人的妩媚成熟,并保持纤瘦身材。
但眉宇之间有一些悄悄隐藏的忧伤。我和她闲聊的时候说起,她说:有机会见面我好好说给你听。
她在北方,来我这个城市探亲的时候,我们见了面。
真人与照片无异,皮肤白皙,眉若画,淡淡忧伤若隐若现。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她自小生活在天主教家庭,但本人对入教没有兴趣,她一直认为,入教只是形式,个人信仰放在心中即可。
直到23岁生日那天,自小交好的表哥对他说:还不如趁你生日入教吧,咱们整个家族就差你没入教了。
她没多想,受洗之后便算是大家庭的一员了。
认识他是生日后不久的一次望弥撒。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她站在表哥的身边观礼,她对流程还不是很熟悉,带些好奇和隐隐的不耐烦。
他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教堂的玻璃瓦透进来的光正好落在他伟岸的肩上,他和主教站在一起,慢慢走向祭台。
她无法形容那一瞬间自己的感受,只是觉得人群里这么多陌生的脸,他一定能看见自己。
如果在此之前她不信世界上存在天使和圣光的话,那么此刻她相信了。
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一直被父母疼爱,生活小康,青春期爱慕者不少,16岁开始恋爱,落花流水地更换男友。19岁便从外事学院毕业参加工作,也曾沉迷于工作,一定要在诺大发公司占据一席之位,并拥有较好的物质条件。
20岁她遇到一个开宝马最新跑车的男人,他送她鲜花包包,再送车子公寓。她享受其中,虽然她知道这个男人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她觉得人生就是这样,该享受是毫不犹豫,而且完全不必拘泥于某种形式。
她相信一定有人给她施了魔法,她人生里第一次如此渴望时间停止,她想要这一刻永恒。
那天,她认真地跟随吟唱,祈祷,观礼,与其说她跟随主,不如说跟了他。
结束后,表哥对她说:我的朋友在那里,我带你打招呼。
是,就是这么庸俗的巧合,他是表哥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原本在北京,近期刚来了该市。
如果说不是宿命,又是什么呢。
接下来,她忘了送公寓的男人,她的世界小到只有他。
教堂成了她停留最多的地方,她跟随他,了解他,和他们的主一起。
她开始学会睡前虔诚的祈祷,祈祷:我力量微弱,请主护佑他。
他去韩国出差,她请了假偷偷买了机票,落地后才告诉他。他无奈地让他跟着。他们去当地的教堂,她觉得一切都这么有意思,有意义。休息的时候,他带她逛当地的市场,在一家古董店,她看上一个木制绘花的首饰盒,她躲着脚赞叹好美。他笑着看她,像看一个小女孩。
她在一家香薰店看到一个精美的景泰蓝香薰盒,挑了最适合男子的香,一起送给他。他则回赠她花香调的香水,这个味道她此后十年未曾换过。
他们在海边看暗潮汹涌,星空如魅。在异乡分享一碗石锅拌饭,这些以前她看不上的小店,她都觉得各种好。
她开始无比认真地读圣经。她如此渴望接近他的世界。
那三四年,她是他的,他是神的。
他去北京的修院学习,她记得那也是个冬天,即将春节,小年那天她去看他。学院没有人,除了他,她和保安。其他人都回家了。
他们去后海玩,回来已经很晚,不好叫醒保安。她带他翻院墙入内。从墙头跳下去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扶了她,随后松开。
这是他们最亲密的接触。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会在神父的路上走很远。她只能望着,连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那晚他去了保安室休息,把温暖舒适的房间留给她。她在黑夜里嗅着他被褥上淡淡暖暖的香气,仿佛拥抱了他。
他们还一起去了洱海,看到白塔的时候她想起西湖边的传说,她倒愿意被他压在法塔之下,终日相伴。
夜晚在水边看烟火,她觉得自己和升腾分火光一样璀璨。
她告诉他所有过去,他不惊不乍,只淡淡说:你是主的子女,主护佑你。
她嗔怪:我不要神,我要你。
他目光暗一暗:我也想过…
她不再问,也尽量不再想。
有些答案她有,她还有他从欧洲带回的那个和在韩国看到的非常近似的首饰盒,她有他一出差就停不下的电话粥,还有他只会对她更温情的眼神。
她只能尽情地释放自己怎么也无法枯竭的爱,他冬衣齐备吗?近来手头可紧张?他丢三落四的习惯会不会妨碍了他的出行?
她爱他的唯一方式,是爱他的神,因此她比谁都虔诚。
不过,28岁那年,她还是和另一位男子结了婚。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知道她会终生爱他,而结婚,无非是结婚。
他给了她祝福。
没过三年,她还是决定回到一个人,或许是结婚的人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这三年,他忙着自己的职责,他们多在主面前见面,也只是见面,看一看他好不好,瘦了没。
她回到单身后的日子和婚前差不多,只是世界了少了对他的狂热,取代而来的是一种内心的安宁。
他忙着各地飞的时候,很久没有消息,她也习惯慢慢等他的消息。直到有一次三个月他没有一句音信,电话关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两周后见到,她第一次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而他也是那种无辜的样子。
她并不关心他去哪儿和谁一起,看到他安全的瞬间她已原谅他。
她后来又找了人,看起来很合适,于是决定结婚。这个人有着和他一样的眼睛。
婚前,他特意对她说,好好过,否则我有罪。
她听话地好好过。日子安稳,她有了孩子。
他们的见面更少,偶尔从姐妹口中得知他在努力成为主教。
她为他祈祷。她心疼他的不得志。
她决定让孩子入教,请他领洗。
之后他生日,她默默备了礼物,托人送去,说是谢礼。
就这样,算是分开了。
她的生活如锥形香燃过后的灰,尘埃落定。
他则是淡淡的杜松子香味,弥漫在她23岁后的这个人生,挥之不去。
故事讲完的时候,外面的炎热炙烤出水蒸气。
我问她:后悔吗?
她认真说:从不。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迷失很久,也可能无法走进主的世界。我们几乎不再联系,主会帮我护佑他。
我没有明确宗教信仰,不能完全体会她的赤子之心,但在她略有哀愁但安静淡然的脸上,我看到她曾被照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