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老了,至少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一直这么觉得。
女孩将我推出来,阳光顷刻洒满我全身,温暖,不是因为阳光,而是因为这个女孩。我笑着,明显感觉到满脸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像古树的年轮,数也数不清了。她笑着央求我讲讲自己的故事,不好意思的羞涩瞬间爬满我的老脸,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羞红的脸:“我的记忆早已零零散散,要不,我就零零散散地讲点。”
还没想到讲哪里,我倒先哭了起来。我忙擦了擦眼泪,抱歉道:“老喽,最近总是无端地伤感。等我家大娃二娃来得时候,你可不能说出去。”说完我忙看看门口,怕他们正好过来,还好没来,我拍拍胸口抚慰自己。
“你知道吗?大娃二娃最近在比赛呢!比什么的?”我皱眉努力思索着。想了一会,实在想不到了,就索性不说了。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陀螺,眼睛一亮,高兴地对女孩说:“你瞧,这是要给大娃的。”我又叹了口气“大娃一直觉得我这做娘的偏心,这陀螺就是他赌气扔掉的。”说完我又哭了。
女孩帮我擦完泪,我又絮叨了起来:“二娃早产,生得瘦小,我看着心疼啊。所以就想大娃让着点二娃。大娃生气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可是二娃为了大娃能上学,小小年纪就辍学帮衬着家里,所以二娃结婚,我多给了点,我想着大娃他有工作啊,有体面的工作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抱怨道:“我那死老头,以前隔两天还来看我一次,这都隔几天了,还不过来。”抓了抓发痒的头,挪了挪屁股,我慢慢缩起了身体,窝在椅子里。嘘——大娃二娃要睡觉了,别吵别吵,我又慢慢哼起了《摇篮曲》……
我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将我安顿在床上了,她喂我吃完药,依然笑着说:“奶奶,我下次再来看你。”望着她的背影,我忙说了句:“我想起来了,大娃二娃在比赛谁能忍着不来看我。”
女孩走了,我跟自己说:“可不能再忘记事情了,不能再忘了,不然要遭嫌弃的……”
不知过了多少天,女孩再也不来了,我急啊,看到隔壁的王大爷忙问:“小姑娘是不是找不到我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她了?”王大爷的声音可真大,怪不得刚刚怪我声音小,我问了好几遍他才说:“人家是《新闻女生来帮忙》的记者,采访完了,当然就不来了。喏,这就是报道你的那篇文章。”
“不来啦?又不来了。”我拿了报纸,蹒跚着走回屋,带着老花镜。
哎呀,这家老太太真可怜,得了老年痴呆,一直都是老伴照顾的,现在老伴死了,两个儿子一个也不肯赡养。邻居打了《新闻女生来帮忙》最后同意放在养老院养老了……
我看完,冷哼了声,这都是什么儿子,我的大娃二娃肯定不会这样的。放下报纸,我又去门口张望,这死老头怎么还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