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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纪灵欢所站着的这座大宅门前,早已人去楼空。可她始终怀念这里曾悬着的那一轮明月。如今隔着深墙,仍旧依稀可以相见里面透出的温暖和煦的光华。每个街头巷尾都嘈杂喧闹,唯有灵欢心里,还停留在那宁静浩渺的湖泊岸侧,那段青梅竹马与秦德正相伴无忧无虑的时光仿佛历历在目,以至于沙飞石舞都荡漾起心湖表层的圈圈涟漪,仿佛为唤起什么而努力惊动着。
“您要的糖葫芦!”老板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多谢!”
漆黑深夜,一间小屋里两团烛火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灵欢和孩子的脸庞,桌子散发出淡淡的木质香味。纪灵欢双目明亮带着烛火的光芒,她满怀爱意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听他道:“母亲母亲,我今天在学堂里又学了新字。”
“今日先生教了什么字,快教教我。”
“今天的字很难写哦,我教了小聪好多遍,他就是练不熟笔法,我让他回家多写几遍。”
“哦?那我就更好奇了。快别再卖关子了。”
“这个字就是赎。”
纪顺一笔一画地教纪灵欢写赎字。纪灵欢拿起毛笔认认真真地临摹,很快便写好了半张纸。
“顺儿,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做了鸡蛋和长寿面,还买了你最爱吃的糖葫芦。”
“太好了,有糖葫芦!母亲最好了。”
饭吃到一半,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杜鹃姐的声音传来:“你的朋友晓兰要生了,快去看看吧!”
灵欢刚打开门准备出发,回过头又看见烛光下儿子正大口大口地吃面,多少有些不放心。
“可是……”
杜鹃察觉到她的忧心,立刻道:“都是街坊邻居,你放心去,在你回来之前,我保证寸步不离。”
“那好,这里就麻烦杜鹃姐了。”
灵欢去了晓兰家才得知,晓兰并未早产,原来是虚惊一场,纪灵欢突然眼皮子跳得飞快,她急匆匆往回赶。回到家她找遍屋子的各个角落都不见孩子,杜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纪灵欢一时间呼吸都变得困难,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急忙跑去报官。但夜里衙门紧锁大门。留守值夜的衙役劝她明日早点来。她只得回去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孩子,她大喊孩子的名字,一声声都没有回应,她思绪纷飞,心如刀绞,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失声痛哭起来。她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但她明白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她勇敢地逆着风站起身,决定敲响那扇门。
2.
“阿欢,”秦德正打开门,脸上流露出欣喜,但随即恢复了平静,“十年未见,我回来那天,全城相迎,我一直在等你,你却没来找我,想来是生我气了。如今深夜前来,是想我了吗?”
“我家孩子顺儿丢了,你可以帮忙找找吗?”
“那孩子竟真是你的,”德正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问出的竟是此话,太没有做父母官的素养了,可他还是忍不住问,“这些年,纪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不住在那里了?你过得还好吗?”
“你见过顺儿了?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纪顺。当年你离开那年,顺儿还没出生,后来老爹病逝,纪氏家族逐渐走向落寞,姨娘带着钱撇下她儿子纪顺走了,听说她另寻了新欢。独留下可怜的顺儿半夜总做噩梦,一想到阿爹阿娘他就哭个不停,我一直陪着他,照顾他,他慢慢开始唤我做娘亲,这习惯成了自然,很难纠正过来了。”她一口气说了这些。当那些八卦热潮与风浪渐渐退散,除了秦德正,这辈子大概也没有人会记得纪家当年的繁荣盛景,也不会有人再关心她和弟弟了吧。
得知纪顺失踪的消息,秦德正反应迅速,立刻派人去找。当灵欢带着捕快赶来时,却见杜鹃拉着纪顺的手就站在她家门口。
杜鹃哭道:“昨晚你离开不久,我听见外面有敲门声,顿时紧张起来。我透过窗户的缝隙看清了外面那个人的脸,他是朝廷正在抓捕的逃犯,面容狰狞可怖,右眼还有刀疤,唯一完好无损的那只左眼散发出异常瘆人的杀气,我吓个半死,不知灵欢妹妹你做了什么吸引那通缉犯的注意。我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我不能就此认命,你如此信任我,还将顺儿托付于我手中,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希望呢。于是我环视周围环境,大门是拴着的,他想要破开这扇厚重的大门可能还需要些时间,我最担心的是他会破窗而入,我赶紧关上窗,抱着孩子从你家后院的另一扇门逃出去。我抱着顺儿左弯右拐,终于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在道路尽头有一座被人遗忘的神庙,那里没人进出,我想带着他在那里待到天亮。但后面我在神庙门缝瞥见官府中人朝着你家跑去,还说要封城什么的,我们城治安一向很好,我想这么多官差他一定不敢出来,于是我带着顺儿匆匆赶回来。话说,你家顺儿可真懂事,路上都在安慰我,叫我别害怕,若是没顺儿在,我可能真没求生的勇气了。”
灵欢声音沙哑道:“抱歉,你这样为顺儿着想,我应该选择信任,可是此事关乎孩子安危,我见顺儿不见了,就慌了手脚,原来是误会一场。”
“谁都会做和你一样的选择,我理解你。”
杜鹃嫣然一笑,灵欢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3.
休息了半晚,灵欢带纪顺去学堂,随后她带着糕点去知府大人那里报平安并答谢他昨晚都相助。
德正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我说说。”
纪灵欢将每个细节都如实相告。
“我大致明白了。不过,你真能信任杜鹃?”
“那是当然。杜鹃姐保护了顺儿。”
“或许那不是保护。”秦德正严肃道。
“什么意思?”
“当夜我得知消息后,连夜火速封锁了城门。事情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杜鹃本意是要带着纪顺出城,她想将孩子拐卖,后来她见到大队官兵连夜朝你家方向去,想到可能是你报了官,但她还是想赌一把,连夜带纪顺出城,可她很快又听说我已为你封城,她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只好带着纪顺回来对你说那样一番话,好让你觉得是她救了纪顺。”
“不会吧,都是街坊邻居,我相信杜鹃姐。”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再去问问顺儿,他还记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最好抽空带他来见我。”
灵欢等纪顺放学回家,便了问他那天她走后,杜鹃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知晓杜鹃在她不在时那天对孩子很凶,顺儿说跑不动了,杜鹃就威胁要将顺儿扔进湖里,顺儿被吓哭后,她又告诉顺儿后面有坏人正在抓他,坏人专吃小孩子,所以必须赶快逃命。纪顺说完这些还张了张嘴,但他欲言又止。
灵欢察觉孩子的细微表情:“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其实,那天她还说,还说……”
“你别害怕,有我在,尽管说。”
“她还说,那天和她在外面发生的事,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对娘亲也不能说,否则被那个右眼睛有疤的人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灵欢带着纪顺去见了知府。
纪顺将那日情形又复述了一遍。
秦德正道:“我打听过了,最近城中并无人见过杜鹃所说的右眼处有刀疤的男子,”接着,知府又问纪顺,“你们那天遇见官差她是何反应?”
纪顺答:“她见到官兵就立刻捂着我小声对我说让我别出声,然后带着我藏进一间荒废神庙中,她关上门又透过门缝向外看,等到外面彻底没动静了,她对我说,我带你回去。”
“那她带你离开家时是不是从后院出去的。”
“不是,我们从正门出去的。”
“我知道了。”
杜鹃很快被绳之以法。
经过审问,秦德正得知,杜鹃背后藏着更大的势力,然而这一切,也在知府大人的意料之中。
4.
纪灵欢今日听说城中时常有穿黑色斗笠之人在夜里出现,百姓们都说,千万别去那片紫竹林,那里是他们的窝点。还有人觉得他们要占地为王,以后通过那条路做贸易往来的商队怕是要有难了。
纪灵欢昨日与秦德正闲聊时得知,德正今日恰好也去那片紫竹林打猎。
那伙人会不会对德正不利?
这个念头横亘在纪灵欢心里。
她没多思索便租了匹马往竹林方向赶去。
纪灵欢赶到紫竹林便远远见到几名身穿玄衣戴黑色斗笠的男子拿下斗笠,他们面前站着的人就是秦德正。纪灵欢一开始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秦德正却看见了她,他用眼神示意她可以上前。
随着她脚步渐近,才听清秦德对那几名男子道:“我收到从京城那边来的飞鸽传书,名单上那些人正在前来的路上,他们明日一早便会抵达,然后在我们城停留三日。赵世忠赵说必须将他们扣留于此处,绝不能让他们进京。当下情势危急,刻不容缓。我们明早行动。”
“我等任凭秦大人差遣。”他们异口同声道。
那些男子走后,灵欢来到秦德正身边:“何事?”
“这是和京城官员联合的一次合作抓捕行动。十年撒网,明天就是他们被绳之以法之日,等到太阳再次升起,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请相信我吧。”
“嗯,我相信你。”
秦德正送纪灵欢回家。纪顺恰好从学堂回来,他今日不肯练字,吵着闹着要去吃饺子。”
秦德正抱起纪顺哄道:“顺儿乖,你姐累了一天了,这么晚了就别缠着她了。过两天,秦哥哥带你去吃,我还给你买玩具,买画册好不好?”
“不好!我今日就要!吃饺子吃饺子!”
“好好好,我今日就带你去吃。”秦德正笑道。
“你明日还要进行联合抓捕。现在你身边缺少人保护,别贸然去人多的地方。”灵欢阻止道。
“不嘛不嘛,秦哥哥答应了就不可以食言!”纪顺撅起小嘴,气鼓鼓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
纪灵欢瞪大双眼:“你唤我一声娘亲,却叫他秦哥哥?这辈分乱的也太离谱了吧!”
纪顺不理灵欢,抱着秦德正的脖子,吧的亲了一口他的脸颊:“秦哥哥,快点带我去吃饺子!”
“想吃什么馅的?”
“荸荠!”
秦德正将纪顺背于肩头:“走,现在出发!”
“耶!出发去吃饺子咯!”
纪顺食欲大好,连吃两份饺子,还喝了一碗绿豆汁。纪灵欢用食甚少,她一直警惕地看着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担心有人要在今晚动手,对秦德正不利。秦德正起初落座时也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不过纪顺很会调动气氛,他小嘴很甜,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秦德正也吃了不少饺子,席间他时而被纪顺逗笑,时而说话逗纪顺笑。
总算用餐完毕,三人走出面食馆。纪灵欢拉着纪顺的手逆着人流走向回家的路。秦德正不知为何脚步变慢了,纪灵欢许久都没听见他说话。纪灵欢回过头,想与秦德正说说话,却看见他手捂着流血的胳膊站在饺子馆门口,他的胳膊上插着一把匕首,行凶者的身影早已隐匿于人潮逃之夭夭。纪灵欢大惊失色,她抱起纪顺来到他身边,看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我读过医书,此伤未中要害,只需止血即可。”看见他被人用匕首刺伤,纪灵欢心疼不已,但她并未表现出慌乱,而是说理智的话让他安心。
“傻丫头,那匕首上涂了毒,你手可别碰它。”
纪灵欢拿出手帕在他黑衣上碰了一下,发现血液呈黑色,她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德正你别怕啊,快些扶着我。我这就带你去见郎中。”
“阿欢,”他叫住她,将手放在她头上,力道倾向自己的唇,她以为他要吻她,他却只是在她耳边说,“阿欢,别哭了。现有件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事要托付给你。巴啸、萧武通、蔡朝贵、王权、司徒横、烛丑、毛鹤、张连胜。你从小记忆力超群,记住他们,倘若我不治身亡,你从衙门前的石狮子口中的圆石后取出那封密信去京城找赵世忠。我现在唯一可信任之人,便只有你了。我一旦倒下,不知明日局势会如何风云变幻,这十年,我一直很想来见你,却又不想你卷入危险之中……阿欢,这几日,勿要再来寻我。”
一队官差朝秦德正方向赶来,他们带走了秦德正。纪灵欢既不是他的亲人,也不是他身边的官员,自然无权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不过她还是连日辗转,用钱财打点,终于得知他得到神医的妙手救治,体内的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伤势也没大碍,她才松了口气。
5.
正值一年之中最冷的寒冬腊月之时。
每家每户都在搜集喜庆与美好的一切装点家宅。
伤势未愈的秦德连袍子都没来得及披,便被戴上了手铐与脚铐,罪名谋逆。
纪灵欢是第一个站出来说相信他之人。
她相信他,不惧怕污言秽语朝她袭来。
可她的弟弟纪顺在学堂的日子却不好过,还没到下学时间,纪顺便哭着被先生送回了来。
纪顺额头上汩汩冒血的伤灵欢看了心疼不已。
于是她做了个决定,在公开场合说秦德正坏话。
现在,纪灵欢的生活终于恢复正常。
她去菜市场买菜可以轻松愉快地跟人讲价还价,对比之前,他们都不准她站在自己家摊前,觉得她晦气,会坏了他们做其他客人的生意。
她去布店给自己和孩子量体裁衣,老板娘总会亲自为她量身高与体宽,提醒她衣裙要穿宽松些才更舒适,考虑到她需要干重活累活,特意将袖口改得狭小了许多,方便她挥动手臂。
纪顺是很乖的小孩,每日习字,浅色衣裳不好洗去墨渍,他们贴心地为他选择深色布料。
对比以前,布料店老板和老板娘见到她就会刁难她,嘲笑她的工作、生活、长相还有穿衣打扮,四处称纪顺是她的私生子。
灵欢以白诋青,秦德正失去最后一个信任者。秦德正的处境更加艰难,无人替他奔波游走。
秦德正在狱中得知了这一切,他看上去并不心灰意冷。他将治理州城的心得体会、审讯手法、探案故事、如何节约开支以及应对疫病或天灾的紧急措施用精悍的语言叙述,整理成册。
当他把自己呕心沥血留下的书简交给钰登时,钰登非但不接受,还将书简扔到地上阴阳怪气地斥问:“大人,这是您为自己狡辩的证词吗?”
“钰登,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年有余。”
“这十年我可曾亏待于你?”
“不曾,但那又如何?”钰登提升音量不耐烦道。
“我想最后再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你可愿答应?”
“那得看是什么事,还得看你给我多少银两。”
“我只需一杯毒酒,服下后立即毙命那种。”秦德正说出这话,既是气急,也是真心之言。
他想,若自己以死明志,百姓是否愿意在他死后,相信他这一生清清白白,且从来深爱着他们。
钰登瞪大双眼:“什么,大人您竟要畏罪自杀?”
6.
其实,灵欢对秦德正始终坚信不疑。可她知道,自己若不假装厌弃他,辱骂他,对他事事诋毁,顺儿在学堂便会饱受欺凌,她也会一直被监视。
她总是心疼地想:大人,再等等我。等我为孩子找到适合托付之人,我再与你并肩战斗。
数日煎熬苦等,灵欢送出去的信终于得到回音,一位远房亲戚愿意短暂收留纪顺,灵欢将纪顺连夜送出城,自己再想办法出城进京。
灵欢风雨兼程,途中除了不可避免的住宿,她全程不敢停歇,不论遇见谁好奇打探她的行踪或是想要给予她帮助,她都无法信任。
她来到赵世忠府前已经是精疲力竭,饥肠辘辘。此时,赵世忠恰好与来他家做客的几名官员一道出府,见一位普通百姓打扮的女子,头发凌乱衣裳破旧地倒在自家的台阶下。
“请问你是……”
纪灵欢用微弱的语气问道:“您可是赵大人?”
“没错我姓就是赵,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赵大人,民女是谁不重要。巴啸、萧武通、蔡朝贵、王权、司徒横、烛丑、毛鹤、张连胜——此名单乃秦德正大人用生命守护,这里还有封密信,乃是大人亲笔所写,请尽快呈给圣上,为我家大人主持公道!早日还他清白与自由之身!”纪灵欢两眼发黑,她挣扎了几下便失去意识。
年轻的皇帝心性多疑,对谁都不信任,自他登基以来,已经有好几位忠心劝谏的官员最终都没落得个好下场,自此朝中人心惶惶,没人再敢上报那些阿谀奉承之臣在民间制造的冤情与贪污受贿的乱象。直到纪灵欢带着秦德正书写的名单出现,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与信心。在众多忠臣连日来唇枪舌剑努力攻讦下,皇帝终于下旨将秦德正无罪释放,名单上的贪官乱党也被抓捕候审。
纪灵欢在小支车队的护送下快马加鞭往回赶。
路上她收到一封书信,是秦德正的字迹:
我以为远离你是对你自由的放逐,你是像风一样的女子,不喜欢勾心斗角,也许留在我身边不是最适合你的人生,可是没想到,这些年未见,你依然在等我,依然与我心意相通。经历了种种,我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但愿我至死都是你爱的那个少年,即使现在,听风声刺耳,闻梅花落泪,这座民风淳朴的城变成散播谎言将谣言当成真理的世界,而真相却被深深掩埋,我连嫌犯都不是,就直接成为罪人。当你四周有一座四面不透风的围墙,谣言四起,知道零星片语之人张牙舞爪,也不知究竟为何,散播断章取义的谎言,那些关于我的捕风捉影的言论传进所有百姓耳中,像一堵四面不透风的宫墙将你封闭其中,如同沉重的锁链,拴住你的眼耳,让你听与看全世界对我都只剩辱骂与冷眼。
万分感谢你依旧站在我这边,说你事事都愿意相信我。那些知道真相的少数人,他们曾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愿意站作证之人,如同黑暗中一束渺小的微光,可为何始终都没有出现。他们是在黑暗的角落被伸出的魔爪无声无息地暗杀,还是因心怀恐惧临阵脱逃,我没有渠道得知。我一开始相信真相不会被黑暗吞噬,光明的晨曦总有一日会将我笼罩,可是在这分不清白天黑夜的牢笼我待得太久,各种危险朝我扑面而来,或许所有真爱都太脆弱经不起等待,你又何必再苦苦追寻,将我守护,不如便遂了他们的愿,让这里成为我最后的归宿。我清楚明白,每个试图帮我追寻真相的人,回家之路千难万险,我不该祈求再有人拿生命冒险。也许离开这个世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一切都无法从头来过。
灵欢初时以为,秦德正痛苦万分,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她相信,秦德正不会让纪灵欢伤心。她在多读了几遍信后,发现有些笔画似乎刻意加粗的汉字藏在句子与句子之间,不耐心找寻很难察觉。那些字连起来组成的两句话是:
听闻你为我进宫。
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