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每家每户都会养一只猫或一只狗,而我们家是个例外。因为我皮肤有先天性的皮痒症,对猫和狗等小动物的毛接触久了就会瘙痒难止,所以我们家在当时的农村算不寻常的一家,没有猫也没有狗,直到我八岁那年。一天放学回来,我发现床上有一只毛绒绒的东西,毛短短的,像狗又像猫,我问奶奶是什么动物,奶奶说是猫,是我大伯家的大花猫前两天养了三只猫,嫌弃猫太多了,就送了一只过来。奶奶禁止我与猫接触,而我也对这只猫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就刻意的和猫保持距离。奶奶喜欢叫不认识的小孩儿叫小宝,毫不意外的这只猫也叫小宝。爷爷是一个高冷的人,平时都不怎么和我们亲近,对小宝更是冷漠,要是小宝在他面前多晃悠几次,就利索的拿起鞋子赶小宝走。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奶奶和小宝亲近些。白天,不管奶奶走到哪,小宝就跟到哪,奶奶也不理会小宝,小宝就默默的跟着。晚上,小宝就会乖乖的卧躺在奶奶的旁边,从不过来“招惹”我和爷爷。时间过得很快,小宝变成了大宝,不再是以前的丑样子,有了猫的可爱,毛也有了光泽,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奶奶和小宝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奶奶时不时的会逗一下小宝,和小宝一起晒会儿太阳。奶奶有时候直接忽略我和爷爷去照顾小宝,我和爷爷就更加不喜欢小宝了。爷爷只要看见小宝单独待着就过去臭骂一顿,吓唬一下她,让她不要成天黏着奶奶。奶奶以前会给我讲很多老一辈的乐事,现在都不讲了,我非常不开心,看见小宝就来气,只要她跟在奶奶的身后,我就会赶她走,张牙舞爪的吓走她,那一段时间常可以看见一个老奶奶后面跟着一个小孩儿正在和一只猫争斗。日复一日,我和爷爷被忽略的也就习惯了,爷爷照样冷漠的对待一切,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宝和奶奶愉快的玩耍。
不知不觉已经和小宝生活一年多了,关系没有多亲密,但她变成了这个家的一部分。习惯了看她每天默默的跟在奶奶后面,没有了当初的讨厌,似乎还多了几分喜欢。有一天放学回来,奶奶忙着做饭,可一直没有看见小宝的身影,我就问奶奶小宝去哪儿了,奶奶说出去玩了,我也就没有太在意。晚上,小宝回来了,跳上跳下的,这和平时温顺乖静的小宝不像呀。
“奶奶,小宝是不是疯了?”
奶奶慈爱的笑着,“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过一阵子就知道啦,我现在就要知道,奶奶,告诉我,告诉我。”
奶奶只笑不说话,我就只能怀着好奇的心看小宝上蹿下跳。
“奶奶,小宝最近怎么饭量变这么大,我刚给她一碗饭,马上就吃光了,我又给了一碗,她又吃完了,都吃成一个肉球了,要不要帮她减减肥呀?”
奶奶一个劲的笑,“傻孩子,小宝怀孕了,饭量才会变大的,再过一个多月就会生产了。”
“啊,小宝还这么小,她能养得下小猫吗,她不会难产吧,我们要不要让小宝躺在床上……”
“放心吧,小宝会顺利产下好多小猫,猫没有那么脆弱,她们会自己照顾自己”
听奶奶讲了很多关于猫的知识,又新奇又期待。自从小宝怀孕,我就常常盯着她的肚子看好久,怕错过她养下好多只小猫的瞬间。可还没有等到小猫出生,爷爷就走了。爷爷走的毫无预兆,奶奶整天只是呆呆的坐着,吃的很少,话也不说。小宝哪也不去就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奶奶吃饭的时候它才吃。看着奶奶和小宝日渐消瘦,我很着急。
“奶奶,你就多吃点吧,爷爷在天上看见你这么待你自己,他会生气的。”
奶奶听到爷爷两个字立即就哭出来了,我知道我说错话了,只能安抚奶奶,不再逼她吃饭。
小宝突然叫了一声,我才想到了办法。
“奶奶,你天天吃那么少,小宝看着都着急,就陪着你吃的少,现在瘦的肚子都小了,肚子里的小猫都快饿死了”
奶奶才意识到小宝一直躺在她怀里,她抚摸着小猴子,示意我把猫粮拿过来,我立马把猫粮拿过来。奶奶给小宝喂食,小宝不吃,奶奶就端起煮好的面自己吃起来。小宝看着奶奶吃了,自己爬起来吃饭,吃一口看一眼奶奶,生怕奶奶不吃了。奶奶看着小宝吃起了饭,放心的看着我,“奶奶,小宝这么爱您,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去和王奶奶她们打牌吧,她们都叫你好多次了。”
奶奶说她不想去,我也就不敢在说什么了。
“奶奶,奶奶,小宝 好像要生了,她躺着,身体在发抖。”
奶奶立马从床上下来,让我不要动小宝。我在一旁看着奶奶给小宝铺暖和的衣服,给小宝加油打气。
三只小猫出生了,我在小宝的眼里看出前所未有的爱,她一直在用舌头舔着小猫,小猫温顺的享受着,看到这一幕我真的好感动,小宝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奶奶,我们不要把猫送给别人,好不好”。
“我本来也打算自己养着,看到小宝这么喜欢小猫我也不忍心送人,不过你不要去抱小猫”。
“只要您不送人,我肯定不抱,我们给小猫起个名字吧”
“小安,这次由你决定。”
“他们三个都长一样,就起一样的名字,都叫小猴子吧,长大和孙悟空一样厉害。”
“随你吧。”
自从小宝生下小猴子,奶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它们身上,没有时间再去想爷爷,也没有再哭过。
爷爷去世一个月,小猴子降临,我有时候在想小猴子是不是爷爷派来陪奶奶的,它们和奶奶那么亲密。我不知道猫有没有思考的能力,我只知道它们会全心全意的为主人着想,一生只对一个人忠。
自从小宝有了小猴子,我和奶奶就给它们用纸箱搭建了一个家,在我们的床旁边,小宝再也没有爬到奶奶的被子里睡觉,奶奶有时候就会呆呆的看着小宝和小猴子睡觉,有时候会抚摸它们,有时候莫名的笑一笑。我就会问奶奶是不是很失落,小宝都不缠着你了,奶奶还嘴硬的不承认。小猴子慢慢的长大了,和小宝越来越像,像四胞胎,有时候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议。四只猫发挥着本职工作,让家里的粮食完好无损,也给这个本来静默的家添加了一丝活力。
“奶奶,小宝呢,怎么家里只有小猴子?”平时它们都黏在一起
奶奶眼里含着泪,不说话。我一下子无法思考,紧张不安。“奶奶,小宝到底怎么了”。
“小宝,死了”奶奶说着就泪如雨下。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奶奶,你告诉我小宝怎么就死了”我不敢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小宝已经不在了。
奶奶抱住我,“都怪我,带着她上山去了,走到你二伯家的庄稼地,发现小宝躺着不走了,我抱起她走,不一会儿,她就开始吐,我才想起来你二伯洒了除草剂,小宝应该吃了地里的东西,我赶紧抱着她回家,给她灌药,没能救活她,都怨我好端端的带她上山干嘛。”奶奶放声大哭,我抱着奶奶一起哭了,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小宝不在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猴子。
黄昏时分,我和奶奶抱着小宝,走进了一条山的缝隙。在这里,动物是不能土葬的,动物的灵魂太轻,土会压住它们。我和奶奶用纸箱做了一个房子,围了一个院子,把小宝放在了纸房子里,希望这个安息的地方让小宝感到温暖。我们蹲在纸房子旁边,静静的看小宝,回忆着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好舍不得,她的一辈子,我都没有好好爱她。
小宝走后,奶奶常常对着小猴子说小宝生前有多好,有多爱它们,小猴子乖乖的躺在奶奶怀里,安静的听着,那一刻我相信小猴子能听得懂,也和奶奶一样在想小宝。看到小猴子,我就愧疚不已,她们的妈妈我们没能保护好,我也没有好好待她。我们只能加倍疼爱小猴子,让小宝放心,安心。
时间是一剂良药,小宝和爷爷慢慢的从我们的记忆里淡去,小猴子和奶奶玩的很好,有时候我也会加入,逗一下小猴子,假装和它们抢吃的。有时候玩的太过了,小猴子急的耳朵竖起,看着奶奶抗议的叫着,奶奶就一把抢过猫粮,喂给小猴子,嘴里还说着我坏话。我又好气又好笑,也会很欣慰,我们在一起很幸福。
三年过去了,由于老房子被规划为危房,我们不得不搬到几公里外的新房子里。奶奶舍不得搬走“这个家有我半辈子的记忆,还有我半辈子积攒下来的粮食,我真的舍不得。”
“奶奶,我也不想走,但这里也不知道哪一天就塌陷了,我害怕。”
“我们走吧。”
我和奶奶抱着小猴子搬到了新家。
在新家的第一天,我和奶奶一直在整理行李,也没有注意小猴子。下午我和奶奶吃饭时,准备叫小猴子吃饭,在新家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奶奶就说去老屋找一下吧。
打开老屋大门的那一刻,小猴子跑出来就往奶奶身上扑,奶奶抱起它们走到院子里坐下,小猴子静静的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奶奶抚摸着它们,眼带笑意。这一刻,岁月静好。太阳下山了,我和奶奶要走了,奶奶要抱着小猴子一起走,小猴子跑到房门口,蹲下来看着奶奶。奶奶知道小猴子不会离开,就没有再去强迫。奶奶关上大门的那一刻,小猴子一声声的叫着,奶奶慢慢的走着,偷偷地在抹眼泪。
奶奶天天在老屋和新家之间来回跑,一会儿给小猴子送吃的,一会儿给小猴子送喝的,总之放心不下小猴子。小猴子偶尔也会自己跑来新家待几小时,但从不会留下过夜。奶奶说小猴子要回去替她守护老屋。
不管是小宝还是小猴子,奶奶都拿真心待它们,从没有把它们当动物,也没有对它们发过脾气。猫也把奶奶当它们的亲人,陪伴和守护着奶奶。这种跨越种族的守护,老天定能多一份眷顾。
奶奶和猫家族的故事还在继续,很温暖,会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