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是一桶陈年久藏的红酒,谁都不会舍得喝下去,却只是偶尔闻一闻就已经烂醉如泥。
我在12年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和祥子一起去了北京,一个北方的大都市,这是祥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在祥子的理解里大都市就应该高楼林立、灯火辉煌,每个路口都会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的那种。
祥子是坐快车先到的,剩下的我在第二天排队一个多小时才买到一张绿皮车,而且还是张站票,候车大厅里人很多,卖东西的也很多,那种焦躁的气氛让整个大厅里的气温持续升高,很多女人忙着散热,很多男人忙着盯着散热的女人。我就不同了,竟被散热的女人盯上了,非要塞给我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电话,凑到我跟前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又去盯其他人了。
总有人要为了生计不辞辛苦,总有人要为了生活万死不辞。我为了去北京却站了5个小时。
焦躁的气氛被火车呼啸而过夹杂的风声吹的烟消云散。我沿着停靠的火车找15车厢,却偏偏跑了整个火车才挤进车厢,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你站着,周围的所有人都坐着,你的手还没有地方扶,往车厢中间走了没几步,就又回到进车的地方了,两节车厢连接的地方,刚好容下自己,刚要站稳火车就启动了,不给任何时间让你准备的将你带往另一个地方。
在我旁边坐下的两位老农,看样子他们已经站了很久,编起了裤腿,两条腿都已经有些浮肿了,在他们的脚边放的是蛇皮袋子和一壶像是发酵过的东西,老农说那是米酒,天太热,怕坏掉了,老农是从江西老家过来的,前一天晚上上的火车,还要坐几个小时才s回到站。
火车在保定的车站停靠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色了,乘务员已经开始推着小车在车厢里卖盒饭了。火车每停靠一站,都会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出出进进。像是每经过一座城市,你总要带走一些,留下一些,才不会就的有所亏欠,我不知道他们都要去往何方,只能希望能走路的都会平安抵达。
祥子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北京站,打算先去找一个朋友,看能不能先借宿一晚,祥子说他的唯一的女性朋友,在北京做电子软件工作的,在四环内和同事一起在一个刚建好的小区租了一个四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房价不低,但还好在自己经济范围之内。
我到北京西站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了,候车大厅里还是有不少人,匆匆忙忙,顾不上回头观望,看着林林总总的指示牌,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几十年的学业是对的。
2
我和祥子就借宿在了女性朋友家里,四室都有人住,我们就在那一厅里凑合了一晚,我至今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睡着的,有没有看电视,有没有和祥子说些话,有没有想过明天早上起来该何去何从。
3
忙碌的人总在忙碌,迷茫的人总是迷茫。
我和祥子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偌大的城市里面兜兜转转,从中关村到潘家园,再到王府井,天真的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可以应聘的工作,我们的目的很单纯,只是可以赚钱,我们坐了几十趟地铁,像是沙漠里肆意的蛇,穿梭在城市的上空和地下,却发现还是回到了原地, 搭上了一班不知名的公车,北京的公车像是两辆从中间截断再接上,显得修长,我们在公车里被挤得身体变形,旁边的妇女花枝招展,让我着实担心不少。
北京南站空旷而落寞,可能是我们时间赶得不对,候车大厅里呼呼地吹着冷风,几个人在买票,几个人在候车,我和祥子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两张到天津的票后,就只剩下两元了,一个乞讨者走到我和祥子跟前,伸出一只破碗,我看看祥子,祥子立刻心领神会,把全身上下所有能装钱的地方都搜了个遍,最后只搜到了一毛钱硬币,看着乞讨者若有所思的目光,稳稳地放进那只碗里。然后,我们也成了乞丐。
4
人总是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想着家财万贯,在身无分文的时候想着尽快安身。
我和祥子生平第一次坐和谐号动车却是在身无分文的时候,从一座繁华的城市到另一座繁华的城市,漂亮的列车员在车厢里买雀巢咖啡饮料,我们看着标价发现自己连一瓶矿泉水都买不起,只是安静的坐了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天津,在一个旧货厂落脚,然后用应聘酒店老板给的20元钱买了水饺和西瓜。
天津的地铁不像北京,北京地铁里站着就像是坐着,还能在空中飘着,天津地铁空空荡荡,没几个人。
我和祥子除了在应聘的酒店打打杂,跑跑腿,每天最主要的娱乐方式就是在晚饭过后,一人买几支烤串,坐在马路牙子上,头顶上不时有国际机场起飞的飞机,飞向不知名的地方,我们盯着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念出车子的牌子。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有那么一辆,可以呼啸而过。
我们去蹭肯德基的网,四处走着寻找信号,那时候无线网络不像现在,满大街都是,只能下载好要看的东西回去看。夏天的天气很热,我和祥子每天都要把穿的工作服浸出水,晚上洗好,第二件不管干不干,还是要穿。
那时候看着酒店对面的是一家很大的医院,每天都会响起救护车的报警声。却没想到多年之后自己也成了一名医生。
那年夏天没多少记忆,只是觉得异常的热,太阳每天早早的出来开始炙烤大地。
5
我和祥子在天津电视塔附近坐的长途汽车,电视塔旁边的湖里漂浮着许多死鱼,冒出一股恶臭,在八月左右的天气里。汽车在高速上开的并不快,我坐在最后面,开着车窗。想着这年夏天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慢慢的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一个人从南方走到北方,又从北方走回来,无问西东,只问自由,只问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