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前不久,写了一篇有关童年的故事,好多朋友以及未曾谋面的读者都评价说:你的母亲太凶了。其实,我的母亲,她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本文是2012年3月,我记载的《母亲》一文,这些年,我早已忘记了成长中那些无关紧要的疼痛,纵有千般不是,毕竟骨血相连。
这么些年以来,我早已忘了,我的母亲她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母亲生病了,是多年的老胃病积累而成的胃溃疡且造成的胃出血。母亲病发是在晚上的一点钟,她强忍着到第二天的清晨,才战战兢兢地打电话给她远在深圳的儿子说明情况,此时她在东莞的一个小镇上打工。
仔细算来,我的母亲今年已经有47岁,因常年累月在外打工,超负荷工作,不到50岁的她头发已经全白了,她说她每个月都要买那种便宜的染发剂给头发染上一次,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她满头的白发。
记得母亲决定外出打工的那个年头,我不过十三四岁,刚好小学毕业,哥哥也正值初中毕业。那一年,母亲听村子里在外打工的人说外面好挣钱,包吃包住。母亲走的那天,是我去送的她。一个用尼龙袋子装的几件换洗的衣服再没有什么了,连车费都是在我当医生的堂哥家借来的。那一天,我们家本来要准备收割一亩来地水稻的计划泡汤了,因为还在田里劳作的母亲临时决定要出去打工了。那一年因为种植稻谷的面积过多,来不及收割,谷子就已经在地里发了芽。
母亲外出打工以后,我和哥哥突然就变得懂事起来了,平常小吵小闹的我们兄妹俩商量好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在家帮着家里喂猪,放学后帮爸爸去地里干活。那一年,我上初中,哥哥上高中。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外出打工这10多年的时间里,她只回家过三次,平常也很少打电话回家。第一次回家是我初中毕业那一年,也正值哥哥高中毕业那一年。这时的母亲,变化不大,并没有衣着鲜艳,但似乎已经生疏了,不知道是青春年少的叛逆心理作怪还是什么,哥哥和我不像别人的家孩子那样粘她,至少我早已习惯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习惯每天放学回家门上那把冰冷的锁。母亲拿着哥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对我们兄妹俩说,你们俩个要好好学习,考上哪就送到哪。这个时候,村里面的孩子大多上了完初中就外出打工了,有些家里贫困一些的,甚至初中没毕业就出去了,我以为也逃不过,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暗暗高兴了许久。第二次回家,是我高中毕业那一年。第三次回家,正值我大学毕业。这些年,为了供我和哥哥上学,她竟然没有回家和我们过一个团圆年,我和哥哥因为这件事不知道私底下埋怨过她多少回。
哥哥大学毕业后,成了家,生了小孩,哥哥才名正言顺的要求母亲不要出去,给他在家带小孩。母亲在家呆了七个月,这么些年不干地里的活,农活早已把她忘了,她也做不来,实在闲不住,又打不来牌,经常吵着还要出去打工。母亲说她已经习惯外面快节凑的生活,况且才四十六七,还做得动,趁做得动的时候挣点钱,也给你们兄妹俩减轻一些负担,哥哥拗不过她,由着她出去了。
母亲生病住院了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母亲一直有胃病,而且很严重。她所谓的快节凑生活是每天上十三四个小时的班,每餐吃饭加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有时候赶上加班就只半个小时,伙食差,体力超支,睡眠严重不足,这些年来,母亲所能承受的已经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想想真是不应该,我甚至还经常性的埋怨她,却早已忘了,母亲她仅仅只是一个女人。那天和母亲通电话,听母亲说起我小时候有多顽皮,听母亲说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过来的,母亲说常常看到和我们兄妹俩差不多大的孩子她就会特别想念我们,但是她很庆幸的是别人在打工,我们兄妹俩在上学。这么些年来,我和哥哥相继上完初中上高中,上完高中上大学,一直到大学毕业,父亲的挣的钱主要负责我们兄妹的学费,母亲打工挣来的辛苦钱负责我们兄妹的生活费,勉强应付过来了。我甚至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哥哥比,明知家庭条件不允许还坚持要上学。说着说着,电话那头,母亲竟然哭了,我一直以为母亲是一个十分要强的女人,从不轻易在我们面前表现她的情绪,听着听着,我也开始哭了,原来,此刻的我才知道,亲情在对于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但愿我明白的还不算太晚。
母亲终于在哥哥和我轮流劝说之下答应回家,哥哥说等母亲的病情稳定一些就会把母亲送回来休养。在母亲答应回家的这天晚上,我给母亲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和哥哥都长大了,可以承担了,如果说哥哥和我是您和父亲大半辈子最大的存款,那么您和父亲的健康是我们最大的财富。
朋友说,看来,你对那片土地爱得深沉。是的,因为那里是我的根,那片土地上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