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欣短信的指引，我来到那家叫“城南旧事”的餐厅的一个小包间。一路上我的心情都有点忐忑，觉得这样的约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鬼鬼祟祟。当我的推开包间门，发现林欣并不在里面，小圆桌上放着一包中华烟，一瓶红酒。我坐下来，拿起香烟抽出来一根，发现香烟下面压着一张A4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行字迹清秀的诗，我认识林欣的字，那是她的书法：

                   心里没有你的人，何必在意，

                          一次次地惹人嫌弃,

                          一次次地委屈自己，

                你再执着，也换不回一丝温暖，

                你再真诚，也得不到半点珍惜。

                       心里没你的人，你就是多余，

                    听你的声音就烦，看你的脸蛋就倦，

               恨不得你立刻消失，巴不得你不永不出现，

         你走了，他耳根清静，你来了，他眉头紧皱。

                     心里没你的人，别再靠近了，

                            鞋子不合脚，硬挤会痛，

                            感情不合心，强留无用，

                与其把感情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还不如，狠狠心放弃。

        我还没有读完，林欣推门进来了，展颜一笑，没说话，坐在我对面。林欣的笑，明亮得像一束阳光，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从中读出了邪恶。

       我把诗重新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她：这是专门写给我读的？

       她点点头，从中华烟里抽出一根，给自己点着。有的女人偶尔抽支烟，会突现一种沧桑的风情，一点都不突兀和做作，还有那么一丝丝沉沦的美，所以我不反对林欣抽烟，机会合适的时候，我还会怂恿她抽上一根。

       你还是那么一针见血。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一个女人拥有了很高的智商，这对男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会吓跑一部分人。她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接着说，也会识破一部分人。大部分男人跟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会觉得累，会觉得我们精灵古怪。但你不会，我吓不跑你，还能给你激发灵感的火花。我们在一起，你会体验到一种智力运用上的快感。

       好马配好鞍。你这样的骏马，什么样的男人才是驾驶你的优秀骑手？我感叹一声，随口说道。

       你这话说的有点粗俗了。林欣说。语气里有些嗔怪，但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我自知失言，微微有些脸红。她接着说道：骏马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再优秀的女人嫁给骏马一样的男人，都是“好马配好鞍”，女人只是装饰，为什么就不能是骑手呢？

       社会发展到当下这个时代，你早就优秀的骑手了。而且，你的手里还有根轻轻扬起的小马鞭，随时都会抽打那些偷懒的骏马。我抽了一口烟，幽幽说道。

       这话有点暧昧，有勾引与挑逗的味道。她歪着脑袋看着我说。有一缕头发斜过来，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

       跟聪明女人讲话不必蔵着掖着，能直抒胸臆的，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不然，会显得我城府太深，至少心胸不够坦荡。

       我说嘛，我的谈话总能激起你的灵感。现在口若悬河的样子，才是真正的你。可是刚才在小岭家，我感觉你见到的我的那一会身体和内心都非常紧张，为什么？

       服务生来上菜了。一盘蓝莓山药，一盘凉拌苦菊，一盘番茄漿炒虾仁，一盘辣炒鸡胗。我开了红酒，倒在醒酒器里，给林欣的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杯，也给自己的杯子里斟上了。我举起酒杯摇了摇，酒的颜色鲜艳欲滴，像女人的红唇。我举杯跟林欣轻轻碰了一下，说：喝酒吧，我敬你一杯。并非所有的问题都要创根问底，糊涂一点也是一种聪明。

       林欣仰头把酒干了，把酒杯放到桌子上，盯着我的眼睛说：真话总是比较残酷，以你的善良，你觉得难以启齿。那我来替你说。第一条原因，是张姨和杨影都不喜欢我，对我有非常深的偏见，你担心假若我贸然进屋，她们会给我难堪，让我下不了台。一旦起了冲突，你作为主事人，会觉得很尴尬。两方都是你的朋友，你谁也不愿意得罪，是不是？

       曲高和寡，自古皆然。我说。

       你这是安慰我的话。她愤愤不平地说，我并没有得罪过张姨和杨影，甚至我的事和她们八竿子打不着，她们凭什么就对我有那么深的偏见？

       谁也没有直接得罪朝阳区群众，他们不照样举报？在他们看来，告密和检举是在维护一种秩序和正义。尽管有时候他们的告密显得很卑劣，但他们自己觉得浑身充满着正义感。你本人并没有得罪张姨她们，但以你的漂亮和能干，她们会觉得你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小岭和杨影，这段时间关系不好，而你又频繁地去北京，社会上便会产生一些莫须有的传言，也许是别有用心的人有意栽脏，往你身上泼脏水。张姨她们不明真相，一时有些误解，也是可以理解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不正反证了你的优秀，还有你的行动已经让那些人感觉不舒服了，他们开始反击了。

       还有什么传言？

       传言你跟我也有一腿，你跟好几个男人都关系暧昧。

       我倒是真想跟你有一腿。她又斟上了酒，举起杯子来看着我。你今天的紧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有没有想象过我和你在一起的情景？五年前，我们那一次一块监考，我能感觉到你对我颇有好感。我今天仍然对你有压力？

       聪明女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不是在激发我的灵感，你把我的灵感熄灭了，你又让我紧张了。看透不说透，以后做朋友。再说了，我从来不撬朋友的女人，这是我的底线。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她说，我和他的事，会成为我们深入交往的障碍吗？

       会！我很肯定地回答。

       可是，我也喜欢你，怎么办？

       我更喜欢你。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自己突然落入了一个陷阱，想努力挣扎一下，思索了一下，我又又说道，长这么大，我不能说自己一点亏心事没做过，可是，不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挫折，不论遇到怎样难对付的对手，我一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心中充满浩然之气，就是我还能压抑住自己内心那一丝经常闪现的卑劣和龌龊。

       你怎么能用卑劣和龌龊来形容你对我的感觉？

       因为你的生活中已经有了他。如果我跟你好了，不仅得罪了他，也得罪了所有朋友。从此诚信尽失，谁还敢对我有托付？

       你这叫风险控制意识。

       能控制风险，说明我有自制力。有时候对自己残忍，会激发自豪感和道德感，而这种自豪感和道德感，则能支撑我去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

       你这个人，比我想象得要强硬和复杂。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喝下那杯红酒。

       我把那张A4纸拿起来，又读了一遍上面的那首诗，然后问她：你写的？

      是我抄的，不是我写的。在文学上，我哪有那么高的才分。这是我从网上看来的。

       说实话，诗写的不错。你摘录给我看，是想宽解我呢，还是想坦露你自己的状态？

都有。她笑盈盈地看着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