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前两日来北京了,在家里待了两天。这是一个月之内的第三次到访,超过了过去十年的总和。当然,这三次也都是因为有事,我理解他的到访在很大程度上属于借宿,类似于路过。
我跟父亲共同经历了疏远且沉默的十五年。十五年间,我只有偶尔的片刻埋怨过父亲不来我在的城市看我,甚至游玩。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我期待他千万不要来,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只想静静的,安心地过我的生活,并去思考我如何度过自己的人生。
父亲对于人生这样深刻的话题很不耐受。那时,每当我谈起自己以后想做什么,要怎样的时候,父亲总是回应我说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后面还会加上一句,你跟我的人生不同,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指导。在他的言语中,我总能感觉到深深的无助与无奈。我内心中埋怨父亲,那个我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父亲,他洞彻世事,为人正直,有担当不死板,擅长帮人出谋划策。
后来,我意识到父亲那个时候是更年期,恰逢家里遭遇变故,他对人生充满了批判与怀疑,在自己郁郁寡欢的情绪里打转,他那个时候应该也期待有人可以陪他,拉他一把吧。但是,毫无疑问,我放弃了父亲,选择了远走,甚至想要切断家里的经济支持。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那其他的我也不想要。这种想法放在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身上,显然像是在赌气。我在现实的压力下碰壁,需要家里的经济支持,过后又很长时间不愿意再接受支持,在这样的摇摆中过了七八年。那个过程真的一言难尽,挣扎、鞭策、愤怒、无助,生活的感受就像是个乱七八糟的调色板,我只是个很初级的画师。
有天晚上跟父亲散步,我问他:“我小时候是不是一个特别怪的小孩?”父亲想了想,回答说:“你小时候有些拧…”同时做了一个拧的动作。接着说“特别敏感,有时候大人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了,怎么做你都不满意。”那一刻,父亲的表达跟我心中那个情感高需求的宝宝完全契合了,我也随之释然了很多。
或许,父亲一直都是很了解我的,只是,我还不是那么了解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