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一行在百丈崖左侧找到一条尼龙绳做成的索梯,那是阿风他们留下的。几经艰辛,五人勉力攀上百丈崖。
呃噗!
累得瘫倒的陈思进与小虹几乎同时呕吐出来,只因遍地的尸体残肢与淋淋腥血。
常月大惊,怔怔地看着模糊光影也盖不住的惨烈场景——腥气呛人的尸野,一时忘了言语。即便在部队医院的太平间,她也不曾看过如此多的死尸。她不禁手掩嘴鼻,泪水不断流淌。
小林子捂着腹,让小蓝把尼龙绳给割掉。他要确保后面那几人需耗掉大量精力来攀爬百丈崖,不能让敌人轻易地追上。
常月俯下身,想为遍地的尸体检查死亡原因,却被小林子叫住:“小月别动!这儿有‘剃头风’!”
剃头风?!众人惊愕地回头。
小林子正要解释,却突然发现腹部伤口剧痛难忍。他一阵眩晕,不经意间已双膝跪地,咬牙抱腹。
常月见状,一下扑回来:“你、你怎么了?!”她连忙解开小林子腹部的绷带,借着小蓝荧光棒的亮光,终于看清他的伤势:“你怎么!难、难道你,一直都忍着的吗?!你、你个笨蛋!”
小林子的伤口淤血积压,呈暗黑状,重新裂开了。
“这伤口……”小林子已气若游丝,“敌人的武器……有毒……” 其实他早已察觉,当时常月帮他处理伤口时也没多注意,只因他一直都对自己身体的自愈力充满自信,但没想到,那些家伙竟在匕首上涂了不输于“金脚带”蛇毒的剧毒。在无形之中,剧痛已蔓延至他周身,正逐渐侵蚀他的所有神经。
小林子很快便开始抽搐,正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众人围过来,发现他唇瓣青紫,气息时而狂喘,时而静息,表情极痛苦。
常月一边为他重新清理伤口,一边抽泣。他们随行的装备里,只有普通的消炎剂与创伤药,根本无法解他的毒。
那一刻,她的肩膀与双手都出现轻轻颤抖,身心正被恐惧所笼罩。她隐约觉得,他将要在自己怀中死去,在自己的救治下死去。
她,救不了他。
她开始惊慌,开始恐惧。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知不觉间,便哭出声来:“你、你不能死去!你不能死!姐、姐姐……姐姐她,还、还在等你!你、你不能,就这样死去啊!呜呜呜,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活下去!林子哥,你一定要活着!为了姐姐,你必须活着!林子哥!呜呜呜……”
常月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其他人都引得哭了。众人围在小林子身边,呜咽声不断。
小林子的意识正变得模糊,但他还是抽动两下手指头,碰了碰常月的手。常月惊觉,立马伏身,靠近他嘴角边。小林子气息式微,久久吐出两个字:“放……心……”
长夜寂寂,四人围拢在小林子身侧,席地而躺。
经望京坑一役,邓罗深邓队长对黄树黄上尉颇多怨恨。邓队长向来对部下的性命珍视有加,而黄树则不是这么看待,后者更看重的是大局。因此,在前往王坑的路上,两人各自带着10余名部下,但黄上尉却一直紧跟邓队长。面对邓队长的数番奚落,黄上尉也不曾动过怒,只是一直跟着。因为他知道,在他们之中,除了李风,眼前这脾气暴躁男大概是对王坑最为了解的人。
在邓队长的带领下,一众20余人行进得小心翼翼。他们没有遭遇任何狙击,大概与前方有阿风们探过路的缘故。当他们艰苦穿越“迎风岗”大草原、靠近“禁地”入口之时,三更已过,月亮高悬,众人已累得爬不动了。
邓队长掐灭烟头,扭头对身后的人吹了口哨,大伙儿便安静伏在原地。
“我和你一起去。”黄树紧跟邓队长身后,看着他独自去探路,不禁轻轻道。
邓队长回过头。所有人都戴着夜视仪,他无法看清黄树的表情,便不作言语。
两人缓慢爬向大草原的边缘,发现周围草势开始变了,变得不再平整。隐约中,他们似乎已脱离“剃头风”的影响范围。借着夜视仪,他们看到前方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如有伏击,当真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侧耳静听,这地儿似乎还有水流声。鸦,鸦,鸦,夜里鸦声也不消停,似乎是从远方的山崖上传下来的。呼的一声,一阵凉风吹起,似藏腥气,却是冰冷袭面的感觉,两人顿觉毛骨悚然。
这是一片不寻常的地方。
邓队长随手拔掉一棵草,把它缓缓往上举,试探多次,都没动静。他摘掉夜视仪,揉揉眼,此处确实脱离“剃头风”的影响范围了。借着月色,他逐渐看清,南边山崖在草原的尽头处鼓凸而起,起势高,与北面山崖遥相呼应,中间平地却越来越窄,都快成狭缝般的一线天了。前方一片漆黑,大概因两边山崖异常高峻之故,是月光照不着之地。
“好奇特的地形,是战场吗?”黄树看到邓队长站起身来,竟相安无事,他便跟着站起来。
邓队长重新点上一根烟。青烟缭绕间,他仔细观望前方黑暗处,期间多次切换夜视仪来观察。黄树感到纳闷,以为邓队长有所发现,却只见他几经摘下、戴上、再摘下、再戴上夜视仪,不发一言。
不就是一面石壁么?值得反复观察?黄树心下嘀咕。
“禁地”入口是一面石壁,天然的直立石壁。它连接南北两边山崖,高度与百丈崖相差无几,但壁上不长一棵杂草、不着一寸青苔,却是无比光滑,呈暗黑状。
黄树向后方部下吹了个口哨,众人匍匐而来。
“我‘见过’这地方……”邓队长的脸庞淹没在烟雾里,却突然嘀咕道。
见过?!黄树诧异。
身后的20多人已全部爬过来,众人都站起身,纷纷吁一口气,有点儿“终于胜利”的兴奋感觉。
“这是我师傅……失踪的……地方……”邓队长一边踩灭烟头,一边嘀咕,“这里是……‘禁地之门’!”
师傅?禁地之门?!黄树瞪眼。
“大家小心,这片怪石阵可能会冒出更凶残的东西。”邓队长啐了一口痰,想把嘴里的烟味都吐掉。
随着他的突然发声,众人的兴奋劲瞬间消退,恐惧感重新笼罩下来——就在此前的数小时里,他们便遭到恐怖的巨蟒、毒蚂蚁、钻地鼠与野马蜂之类的轮番袭击,几近命丧荒野,弄得满身伤痕,心累异常。要是再遭遇猛兽的冲击,他们就真的很难再保有继续前进的勇气或精力了。
“有人!快看!那里有人!”不知道是谁,突然喊出声来。众人条件反射一般,齐刷刷伏在地上,以为有埋伏。
“哪里有人?!”有人不禁厉声喝问。静默半晌,20多个夜视仪都没发现有动静,哪儿来的人!野战之中,谎报警情可是条大罪。
“石壁底部,最中间那石头的后面!有人躺那儿!咱趴地上,是看不到的哩!”发声者站起身来。他个子最高,确实能看到那片怪石之后的更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