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长大后你想当什么？"
"孩子。"
小时候的梦想是，快快长大，这样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长大后才发现，长大是一件很丧的事情。潦草慌忙的离别，猝不及防的变故。
长大一点也不酷，甚至是想哭。
因为你不得不催促着自己去做一个还没想好的决定，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最令人的沮丧的是，你不得不去接受一些生老病死。
这些年来，随着生命拔节铺展，忽然发现"生老病死"这几个字不单单是表面的疼痛，它像隐匿在生活中的窃贼，悄无声息，可又在最关键的节点，偷走了我们最为珍贵的东西。
我记得，小时候只要听见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踮着脚，伸长脖子望向窗外，拼命地想跳出墙外看看外面的旖旎，可大人总会用一句"你还小，管不着"，将我们打发。
那时候呀，会斗气地说一句"哼，等我长大了，就……"
后来才发现，"等我们长大了"这句话，是一个心照不宣的谎言，大家都知道后半句的承诺是永远的无限期。
以前总以为，那够不着的墙外一定是瑞丽而又鲜活的春光，直到长大后双脚踩在单线钢丝上，摇摇晃晃时，才发现当年想长大，跳出墙外是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们是逃出了围墙，可回头惊觉，那些墙内一直陪伴着我们长大的某些人，却永远来不及等我们回家了。
明明知道这是一种宿命，可心里其实是十分抗拒的。
02
"小时候，你总是走到哪里都拉着我的手，你总是害怕我摔倒，有好吃的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我们，您用一生的力气将我们拉扯大， 而今我们都大了，您去离开啦。我不能回到现实中，我不能接受每一次回到家没有您的身影，我不能接受您的电话号码打通了永远无人接听……"
这段话是前两天我在高中好友朋友圈里看见的。
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们几个玩得好的去过她家一次，记忆中奶奶是一个很和蔼又精干的老人。会给我们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会让爷爷划着小船带我们去湖面吹风。
奶奶的笑和耳语到现在我都还有印象，也不过四年时间，她却突然不在了。
这几年，经常听见身边的人，说起类似的事情，要么是家里人谁谁谁又生病了，要么是谁谁谁走了。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却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停下手里的事情，哆嗦两下。嘴里虽然一个劲地安慰，其实都在后怕，怕这样的事情迟早发生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五口之家，有一天突然变成了四个人或者三个人，家里一切都没变，哪个地方放着茶米油盐，哪个地方搁了剪刀线绳这些都没变，唯独当初搁置这些东西的人不在了。心里空落落的。
当年想长大，不过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为爱的人遮风挡雨，可如今我们肩膀稍渐敦实，那些我们想要保护的人却不在了。
那抹身影再也瞧不见，那个电话再也打不通，唯独剩下墙面那张裱着框的黑白照片。有时候好想问一句:你去了哪？只是无人应答。
长大的孩子呀，攥起了手掌，咬紧了牙关，想哭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因为我们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用哭来换取一样东西了。长大后，就算哭破嗓子，不会回来的东西还是回不来。
03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大学某次活动中，我们玩的真心话大冒险。
矿泉水瓶头转动到一个学妹那里。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那就给你最想念的人打一个电话吧。"
提出这个要求过后，所有人都欢呼着，打探八卦的急迫，已经呼之欲出了。
学妹不紧不慢地拿着电话，输入一串数字，"嘀嘀"响了很久过后，那边传来一阵: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所有人都"唉"了一声，看好戏的心情也瞬间落了下来。
只有学妹"唰"地一下哭了出来。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无法接通的电话，是学妹打给她刚过世一百天的爷爷的。
学妹说:"爷爷就是她最想念的人，只是那个从前会第一时间接起自己电话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电话的另一头了。"
现场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每个人心里都在流泪。很怕很怕有些猝不及防和毫无准备落在自己身上。
电话另一头用无声来告诉我们，不必再怀念也不必再痛苦。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有些人的印迹存在了就不会消失。它不会时常跑出来肆掠，只会在某个熟悉的瞬间跑出来微微怔一下，心里莫名失落几秒。
朋友告诉我，现在她越来越不害怕参加葬礼了。
朋友说，以前她从没有经历过亲近的人的葬礼，但大四这一年就参加了两场。
一场是爷爷的，一场是姑爷的。
"其实平时上学也没怎么回家，没怎么看见，也只是打打电话。所以经常会给我一种错觉，他们还在。可突然有一天回家，发现那个熟悉的人不在老地方守着自己回家了，猛然意识，他们真的走了。心里腾出的位置，不会有其他人住进去了。"
成长的过程有人进有人出，进来的，我们满心欢喜，出去的，我们慢走不送，就像通讯录一样，添加新的联系人，删除不常联系的，但我们从未想过，他们就此消失在我们的生命中。
我们可以大方地承认，你要走，但始终没办法接受，你不会回来。
某天，当你再次拨打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时，那个号码或许早已经不存在，又或许另一头会传来一声:
"喂，你是谁，打错了。"然后"嘟"的一声挂掉。
依旧是熟悉的号码，只是再也不是熟悉的声音。
那时你会明白，那个号码已经被别人取代，那个人我们未曾谋面，从此心里的位置永远永远地空出了一个地方。
可惜，人间永远没有连接天堂的电话。
❤
"哪一瞬间，你会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呢？"
大概就是我以一个成年的直系亲属的身份，在我妈妈各个治疗方案签字的时候吧。
好像长大这个话题，总是绕不开身边人的老去或离去，它似乎是在警示我们:成长的代价之一，就是失去。
失去自己童真的同时，也失去身边人的青春容颜和健硕身躯。
我们终于到了可以参与到大人们之间重要决策的年纪了，可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雀跃的事情。
很多时候是排斥的，会自我麻痹，会有意推诿，可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不得不去面对的。很残忍又很深刻。
"聚散离别"成了一种常态，没有什么是一种永恒。也许唯有这样我们才会更能体会现有的幸福吧。
既然电话有拨不通的时候，那就趁着还有人接听，多回拨几次；既然人有离开的时候，那就在拥有的那一刻多拥抱多陪伴。在拥有的这一刻握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别空空留遗憾。
别想以后，以后太让人出乎意料，唯有平凡又琐屑的当下，才是最珍贵的啊。
那个打不通的电话，就让它活在心里吧，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不遗忘，也不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