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三从来都不是个安份的主。这在张屠夫知道,自家买给邻居老王的猪头里满满的一把泥巴之后,他明白了。
张屠夫胸中未有沟壑,家中也未有万贯家财,未读过圣人书,未走过江湖路。活生生的乡巴佬一个。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显而他无能为力。
所以,自从那件事后,他就放任了幺三不管。反正他自小也没人搭理过,现在也不是活的好好的。
用他的话来说,野生放养的,更能茁壮成长。
当然,在大是大非上,张屠夫还是会赖着性子跟幺三说道一二的。
比如隔壁老王家的小女儿你不能碰,咋家后边的听雨楼你可以随便看。
这是张屠夫打的一个比方。在一脸懵逼的幺三问张屠夫,啥是我的啥不是我的之后。
其实,张屠夫心底事羞愧的,因为连他自己没明白过啥东西是自己的。
这让他莫名的想起刚上任的县官在听雨楼酒后吐的一番话。
"这镇子是本官的,这听雨楼也是本官的,就连这听雨楼姑娘身上的毛也是本官的。"
张屠夫一阵的唏嘘长叹。
话说,幺三自那以后,就成了听雨楼的常客。偶尔也会光顾一下隔壁老王头的家门。
老王头肯定是生气的,自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屠夫捡来的毛头小子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是搁谁身上都来气。
那天幺三被正在临厕的老王头逮了个现行。
"驴日的,给老子站住,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张屠夫听到了吵闹声,就知道幺三又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了。
"老王头你倒是消消气啊,兀那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消你祖宗,你看了咋家黄花大闺女,我要告你,我要你赔。"
"老王头,你倒是说说怎的赔你吗?"
"师傅,怎地赔?我看了人家姑娘,要赔的话当然是我脱了让王姑娘看回去呗。"
……
这件事到最后还是小事化了了。在老王头把幺三连带张屠夫告到县衙之后。
"你说幺三看了你家姑娘,可有证据?"
"你说幺三看了你家姑娘,我能看否?"
那天的县官大抵上是醉的。
当然,幺三也不会放弃云雨楼这个脂粉云集的地方。
在每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幺三带上偷窥专用工具,一把套索,一片蒙面布,翻墙溜瓦。
提臀越墙,捏指破窗。那动作别说是多么的賊溜。
一回生二回熟,幺三就赖在红豆豆的窗檐上死活不走。
话说那红豆豆是云雨楼三大家-师诗诗的贴身婢女,来历不详,年龄不详,长得也不咋滴,还是不卖艺也不买身。
可这幺三就好这口,不中看也不中用的。
自从幺三知道听雨楼有个红豆豆的人后,整天的以洗脚水洗面。
"姑娘,你就让在下看看呗。"
"看你老母。"
"我没有老母,不过我在看姑娘你,如果姑娘你不嫌弃的话,你就是我老母了。"
"无耻下流,登徒子。"
"姐姐,你说的太对了。"
"滚"红豆豆终究是被气的三尸神暴跳,那长在鼻尖的几粒小雀斑,像是夜里闪光跳跃的小精灵,随着抽动的鼻翼,煞是可爱。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红豆豆端起地上的洗脚水,从二楼一泻而下。不偏不倚,一滴不剩的浇到幺三头上。
"姐姐好快的身手,不过小生在看来,还是这姐姐的洗脸水别有风味,尝着让人欲罢不能啊。"
一夜无话。
"幺三,你昨晚又去听雨楼翻墙溜瓦了。"
"师傅,你说的不错。那红豆豆颇有点棘手,不过在我的再三攻伐下,终于得见了她的尊容,师傅你还别说,那叫一个美,那叫一个水灵。"
"幺三呐,师傅一等一杀猪的绝活你是没学到,这溜门撬锁的本事你却无师自通,学的太利索。"
"师傅,我昨晚闲暇之余还光顾了一下你老人家的相好的。可惜那时灯光昏暗,就是没看清楚那耸动的身影是不是师傅你老人家,不过你还别说,师傅你老人家的屁股腚子真叫一个白净。"
"賊娘的幺三,你给老子滚。"
这就是张屠夫和幺三在跑马镇的日常,如果不是后来的事发生,也许这对亦父子师的两人,会在跑马镇平平和和的度过简单的一生。
可事与愿违。
任何历史大事件的发生,都是由一连串小概率事件组合起来引起的。
举个例子。
李五是跑马镇客栈的小二,有天他发现自己的婆娘偷汉子,这汉子正不巧是来往的住客,这住客正不巧的是朝廷捉拿的南蛮细作。
这个由偷汉子引发的惨案,终是让北边追逃而来的大人们顺藤摸瓜,逮了个现成。
事发那天,朝廷大元,亲自接见了举发有功的李五,并赏银千两。至于李五的婆娘,那下场叫一个凄惨。
身困囹垅,游街示众,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秋后问斩的罪名。
李五的心里的苦,估计无人能体会,不就和婆娘吵个架,吵完之后还得把日子过下去,炕上嗷嗷待哺,还等着孩子他妈的奶了?偷汉子又不是不能原谅,以后不偷就是了。至于落个人头两分的下场?
李五的婆娘心里就更苦了,不就是偷个汉子吧?老娘哪里知道这位功夫了得的良家是那该死的细作?就算是细作了,老娘也罪不至死吧?
他们不知道,屁股的局限性决定了历史的局限性。
他们的屁股下边是什么,是黄土,是在低等的农民,所以他们看不清事情的始末,也就看不到自己的身死。
所谓愚民便是这个道理。
那些大人物根本没把这些人的生死规划在他们的行事章程之内。
这就是愚民的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