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齐天大圣》

本文参加【世界华语悬疑文学大赛】征稿活动,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我齐躺在医院的舱位里,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我右手伸进去,隔着手套碰了碰她的脸,大概是温的。他们让我走,我想追上一个远去的医生,被几个警察拦下。

“死者是你什么人?”一个皮肤发灰的警官问。

“不算死者吧,不是说……”我比划着,傻笑着,“她只是背部受损,不是可以复制躯壳,安装吗记忆?别担心,我能凑到钱。”

“是脑部死亡。她是你什么人?”

“……什么?”

“你们俩什么关系?”

“我是她朋友。”

“请让我察验你的ID。”

“我……”

“别跑!”

……

三个月后。

我有了新身份,地球民,不能移居外星,出国也得接受调查的最低档。唯有打开手机,看到五十万点能量的数字,好像一串蓝色火苗的慰藉。

九个月前。

齐天说站在门口对我挤挤眼:“大圣在门口来接我”,一边充满期待地望着我。

我把扳手放下。“好,你走吧,这次作业我帮你。”

我翻了个白眼,什么大圣,不就是个牛头怪。齐天吐吐舌头,就兴高采烈从包里甩给我她的脸——确切地说,我们从黑市弄到3D打印的乳胶面具,我DIY了面具的瞳仁部分,可以随眼珠转动而活动。戴上后,我打开远程教程。

屏幕左上角出来一个小小章鱼机器人,说你好齐天,今天看起来有点苍白,身体好吗,替我问候你的地球小伙伴哦。接着TA说,我们来温习上两周的功课吧,这是你上个月的作业。接着,一只只章鱼手开始故障一样发来雪片一样的文件,在面前屏幕上张牙舞爪地摊开,足足有2个T。齐天欠了这么多作业!上次还只欠300G,我用了地球日历上的一天半时间给补的,现在到底是有多久没去上课了,我很怀疑。

齐天碰见那只牛头怪也就在大半年前,她那时突然很喜欢去一个半地下的酒吧,每次之前必然把自己涂得夸张,有时回来会吐出灰色的人马酒失重泡沫,我背过身修东西。我猜这多半谈恋爱了。猜归猜,也不会主动问她。

五年前。

我们社区被拆散,有户口的人们都拿着迁移证满足离去,剩下我做着灰色收入的母亲默默搬离,她带走了够吃两年的口粮和三分之二的能量,还有我们一起用的美容仪,“你每天挣的根本不够我家用”她一边喃喃一边把其他东西往箱子里装,我听不清,她装好了站起来,勉强听清是这句。街角的郑婆婆可怜我,说母亲怎么着也应该给我上一个户口,不然只能做一些计件的酬劳,没有任何保障。不过这么一个飞速变化的时代,有保障又能如何?

那天我在一个混乱的移民小酒馆买醉,“星星那么多,总有一两颗对你眨眼睛”——大家如是形容那些审美上喜欢地球人的太空来客。有位甩着长鼻的大叔走过来,请我喝人马酒,倒扣的杯子悬浮在半空,透明的液体里,凑近会看到独角兽和普通马匹在奔跑。此前我只见过这种酒。我们一边喝,一边抱怨着跨星系移民日趋严格。象人和我共饮四五杯之后,他的长鼻好像无意间垂在我拿酒杯的手背上。我开始吐出一只只的灰色马匹来,它们行走在天空,眼前一时只能看到飞翔的走兽。突然,马匹中间出现象人古怪的眼睛和高高扬起的鼻孔,我能感觉到他胳膊在我胳膊下,他架起我,鼻子停留在我的颈部,我们正往不知哪个方向走。酒馆里有人回头,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们。这时齐天——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紧身服,头盔夹在身下的女生走了酒馆。象人看见她之后,立马低下头换了方向,我脚一扭,头往下一坠,再抬起来时,从嘴里吐出的灰色泡泡中间看到齐天缓缓地伸出了拳头。接着,环着我的胳臂从身上掉了下去,我被她接住。

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毯子上。狭小的、齐天用偷来的材料搭出的房间里,她望着我。

我接过了她的水。她指着我脖子上的猴子摘桃玉佩:

“那是什么?”

“十二生肖,我属猴。”

“现在还有人认这个?”她笑。

我以为那是我与齐天第一次相遇。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吧,一光年以外和十光年以外的星球都找到了地球,一番声势浩大的交涉,他们在地球上办了许多学校,希望大家经过七八年时间学习后,去弥补他们那的劳动力。后来外星人们后悔了——太多地球人只是想头脑里装个芯片,能瞬间理解一切就好。但给外星生物产生意识的地方——比如地球人颅内插入芯片违反了宇宙生物权。宇宙纪元十年,仅有百万的人通过了考试,得以带着亲友吃量子食物,生活在在离地球光年以外的世界,享有每年一次超光速星际旅行机会。剩下的近亿人在学校里以极低的热情学着永远用不上的复杂技术。

齐天和我去了其中的一所学校,我们甚至身处过同一间5000人的大考场。但我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不爱学习,于是我们这些人后来就住在了同一个区域。终于有一天外星人开了窍,不再输送知识,而是将高科技产物比如微重力悬浮车倾销到地球,外加经营跨星系旅行业务。我这样的半吊子有了事情做——给中产阶级咬咬牙买了悬浮车却养护不起的装逼少年们修车。我在齐天乱糟糟的居所收拾出一片地方做修车铺。她则和很多后悔没好好学习的漂亮女生一起修星际公民旅行资格,等修到了,攒够钱星际旅行了,就一起去半人马星座勾搭第一代移民的富有后代,会会那些“白马王子”们。

“最好,还是修一个函授的星际公民大学,”齐天脱掉弹力袜,把脚泡到我给端的水里。“最近流行这个,先过去的女孩儿,被那边的人嫌弃学历太低。到期遣返,得不偿失。”

她跟我一样,成年后就没有登记过身份,本来在小酒馆做招待,现在利用白天在家学习,晚上出去打工做导游,用甜腻的笑容,带那些对地球文化感兴趣的客人们四处转悠。别的导游都有代步工具,独她买不起,所以每天回来之后,我就烧好水给她泡泡脚。

“天上星星那么多,总有一两颗对你眨眼睛”,对齐天眨眼睛的人还不少。之前酒馆里的象人就是之一,她正要把对方带去特色民俗商店时,象人将她拉去一条无人小巷,用鼻子在她身上扫了一番,齐天正要跑呢,象人喷出无数蔓延灰色的“毛”,有些爬进她的鼻孔,有些钻进她的衣服。随后对方就跑了。这东西害得她用强力吸尘器吸半天才弄走,味道也奇怪。

齐天去翻了翻星际公民手册,图画告诉她那是象人的精子。

一年半前。

齐天手指上转着一个金亮亮指环。

“他给我的。”她一脸得意。

“哟,他,上次那个牛头怪吗?这么快就称‘他’了?”我修着微重力单车,很不屑。

这个时代,地外文明和地球文明的交互几何级上升,监管却变得混乱。一些本星球捅过篓子的外星青年,和无事可干的地球青年们,浑身能量过剩,于是他们来到地下场地,带动一波又一波赌博性质的竞技比赛。他们不赌能量,赌物。粉红色的罕见象人精子装在大玻璃罐里,谁能在最短时间里,用最少吸盘吸走墙面最多的火钉——一拔出来就开始熊熊燃烧的火钉,就可以拿走它。很少有人用它换钱,这成为一种荣耀。每个牛头怪的耳环也是好奖品。卡西没输过。齐天第一次见到他,他的后蹄在停下来时着起火来。她帮他扑灭了。浪漫的爱情故事。齐天一边擦着脚一边跟我说的。

从那以后齐天不再想着去半人马星座撩汉,课也不上了,作业开始只让我做一门两门,后来我全包。

但卡西给我一种不明白、不舒服的感觉。每次带我们去的小酒馆都在地下,几乎只有同类牛头怪。这些角长得麻花辫一样的怪物打起架来整个酒馆好像都要着火。我们喝劣质饮料,在空气有些不透风的场所在白气中看了无生趣的气体几何文字。更让我吃惊的是,卡西好似十分确定要带齐天回拉卡列——离地球超过十光年、地球过去移民最少,文化不甚了解,紫外线十分强烈的地方。

“我们那,有云朵,云朵,和云朵。”卡西用图画加文字告诉我。

“他就是我的大圣。”齐天一脸陶醉地告诉我,“他说,有一天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八个半月前。

我搞定了齐天的作业,也做好了一朵祥云吊坠,纯金的边,镶的白色云母片。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却收到一条乱码。齐天手机出问题了?站起来的时候肌肉都要萎缩了。随后我出门去对面的面馆吃一顿正经饭,发现那里已经完全成了一块空地。我往街上走,拐角做小手工艺品的郑婆婆,杵在门口,用呆滞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

“郑婆婆?”我上前去。她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好像能听见机械声。

“您原来的眼睛呢……怎么用了一对机器眼?”

“租出去啦。”郑婆婆眼神呆滞地说,“自愿,是自愿租啦。外星人在做纪录片,他们给眼睛里装了什么东西,我不需要眨眼,就帮他们把这条街的一切纪录下来就好啦。”

“租多久?”

“六十年。”

“……他们想做什么?”我完全迷糊了。

“纪录片!他们说,在很多行星都做这样的纪录片,六年一部,一共十部。”郑婆婆摇着头,“哎呀,现在的外星人,不可小瞧,头脑又灵活,想法又多……”

“郑婆婆,齐天您看见了吗?”

郑婆婆想了想,“哦!我帮你找找。”郑婆婆喊来她孙子,打开仪器,跟监控录像似的。齐天和牛头下了微重力车,走进了小面馆,整个面馆被人提了起来,拿走了。

我眼睁睁看着这段录像,重放一遍仍然如此。“小子,这视频怎么看后半截啊,为什么转到街边小情侣身上去了?”

阿兵说:“这是我奶奶看到的,她后来扭头了……看街上小情侣去了。”

“那这部微重力小车你看到过吗?”我指着齐天和牛头怪一起买的微重力车。

“后来被谁推走了吧?不知道。”

我心疼了一下,这里面也有齐天一半钱啊。但是既然他们没有出来过,我就只能给齐天打电话。她关机。这算是什么档子事儿?我开始用随身电脑查“消失的小面馆”。呵,原来是一批狗屁天琴座民俗学者,把地球上各种建筑当大型纪念品买走,跟政府打过交道之后就直接提货。快带离地球时发现里面还有人……废话,建筑里怎么会没人?然后把里面所有人给丢在——澳大利亚……的堪培拉?

而且,这是三天前的新闻了。齐天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我打开账户余额,叮铃叮铃声音响起来,一笔笔账款通知闪瞎了我的眼。能量费,工具租用,信用扣款,绿色消耗和房屋管理……余额迅速从本来还好看的两万一,跳至一千八。

怎么办,怎么办,我连飞机都坐不了。

我决定去常去的小酒馆,找阿邦借点。阿邦以冷酷著称,那是因为他从不救穷,但我这是真着急。

阿邦非常冷静地看着我。“行啊,齐天养的那只牛头怪借我的钱,你还我。”

“什么?”

“他们买那台非重力车的钱。卡西骗我说是救齐天的婶婶。婶婶?呵呵。”阿邦用抹布一拍桌子。“发短信让齐天还钱,结果发来一堆乱码算怎么回事儿?”

“乱码我也收到了,一堆乱字,搜不出来。”我默默掏出我的账户划到他面前。“反正也买不了机票,我替她还一部分。”

阿邦看着我操作毕,用一根指头把空中的蓝色数目字弹回给我。“他们的钱还是他们还吧。跟我来,我认识一个朋友。”

我们坐着阿邦老板的非重力车去了城市的另一头。混乱的人行道,通往巨大的地下餐厅后厨,穿过看起来像一团花卷的比昂星人和几个爪子勾着粉红色象人宝宝的天琴座人,推开后厨沉重的门,换气机震耳欲聋。现在真很难见到这么老式的换气方法了,我想。穿过整个后厨,我们来到一条长长的水沟前。水沟上方不远,挺着流线型长长的一台机器。

“古爷,出来了,有活,人类!便宜点!”阿邦对对面嚷嚷。

“把她载到堪培拉。”阿邦说。过了一会儿,机器上门化作一条传送带,阿邦示意我走上去。

我眨眨眼,对面是平地,有扇门,一个人没有。阿邦指指地上。

“古爷”,一位土豆大小、灰色、圆形的巴纳德人,将身上分散的若干灰点对准我。

我正要上去,阿邦说,转2000点能量给古爷,我说我只有1800点。阿邦挠挠头说,“给他点干细胞吧。”

“干细胞?”我来不及反应,阿邦已经打了手势,灰色土豆立马用一根长长的针伸向我的身上刺了一下。我摸了摸身上。

我于是上了这台流线型机器,机上有许多小小座位,中间的座位最大,大概能容下一位人类婴童。我于是坐在中央走廊。机器发动了,我们起飞了。周围变得透明。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我才看到许多小小座位上都有灰色土豆形乘客,有些应该是一家人。

堪培拉中央草坪上明显迷彩般密集的帐篷,古爷给我一把小小的一次性跳伞,我落地在黑色棍状人形物们帐篷顶上,踩掉了他们树枝形文字的横幅标语,崴到了脚。黑色的棍状生物们开始用他们吃的培根打我,我一边吃,一边道歉,一边落荒而逃,一边开始给齐天打电话。电话一直响,并没有人接。

我往前走,几个外星人身后,出现了一位两米多一点,高鼻子金发蓝眼的人,拿着小旗,上面的文字看着像中文。我用英语问:“被天琴座收走那些房子里的人,都还在这里吗?”对方十分开心地对我一笑,脱下身上的人皮,露出棕色的皮肤,愉快地抖着三个像肩关节的地方走了。

我很困,又累又困,我的手冰凉,而且很担心齐天。她身上缺钱。牛头怪会给她钱吗?只会灌她酒,坐着傻逼微重力小车兜一圈风吧。我感觉意识开始不清醒。这时眼前闪过一个棕色的身影。

是一只牛头怪的同类。

“嘿!卡西!认识卡西吗?”我举着牛头怪,卡西的照片问他。

他“鼻孔”里喷了一些几何形的气出来,他捂着鼻孔,驱散了那些气体,几何形立马就不成型了。

我一惊,从他眼睛里,分明看到惊恐和警惕。他想跑。

牛头怪运动起来速度极快,我居然成功判断出了一只牛头怪的逃跑意图、运动方向,并且以我没想象到的速度在他动起来之前将小刀架在了他脖子厚厚的皮下。

“我……我……我也不清楚。”

“卡西呢?”

牛头怪身子一抖。

“我……求你……别……”

“说不说?我看这周围好像也没人管,如果我刺伤你的话。”

“你……你得小心……”

他左右看看,带着我来到一块无人处,掀起一片假草坪迅速钻了进去。

一个异常空旷宽广的地下洞穴,无人发现就在堪培拉,地外文明交流中心附近。我浑身发抖走进去,这就是我对牛头怪不信任的来由了——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行李,大家神情紧张,快步前行。我一眼就看见了特立独行的卡西,坐在一处稻草上,喝着啤酒。

“齐天呢?”我攥着他的耳朵吼。

他看我一眼,不理我。

“你们俩吵架了?”

他抱着“鼻孔”不说话。

卡西如果是个地球小伙子,估计是个粗大金链子戴鼻环肌肉壮实的黑人,他明亮的黑眼睛里流下眼泪来。齐天估计就是喜欢这一点。

我对他软语:“大圣,齐天真的很需要你。”

牛头怪捂住头顶的鼻孔,还是喷出了一堆白色的气体。

不是几何图形,而是眼泪的形状。

“所以呢?”我问。

“齐……齐天她好像……快不行了。我给你们发消、消息你为什么不……不理我?”

牛头怪说完,抹着泪,跑得没影了。这个偌大的地洞还有不同地道。快不行?人在哪?我茫然四顾。呵,是角落里,一堆衣服包裹着,我跑了过去。齐天,我的齐天躺在地上,吐着混合颜色的泡沫。我擦干净她的嘴,喊她的名字,她没有反应。齐天怎么会这个样子?卡西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我试图打电话给阿邦,但我的能量为零。我只好打电话给几年没联系的母亲,她选择付费的话,我就能接通电话了。但她挂掉了。我抱着吐泡沫的齐天跑上地面,在一堆不认识的外星人中央,大家都在祥和地晒太阳。没有人有医疗设施……对了,医疗设施……我背着齐天,冲向政府的大楼。

“有人不行了,有人不行了……”几个天琴座护士冲过来,用它们不同颜色的爪子兜住齐天,给她检测呼吸和心跳。

“需要抢救。”对方说。“你是她什么人?在这里点一下,我们会直接扣除能量值。”

“多少点?”我说。

“不是扣你的。”对方看了一眼我的手机说,“3000点。扣她的。”

一笔蓝色的数字被划走了。“天琴座宇宙人文基金会对你们有补偿。你不知道吗?……属于她的五十万点补偿已经发放了。”

我看到齐天的能量,还有1000点。五十万点,她为什么只剩这么些?

齐天在我面前,从来没说过牛头怪不好。相反,一个小酒馆泡地球妞的外星混混成了我听过的最完美的爱情故事男主角。他发誓,要给她一整颗未开发的小行星;他用两人一起买的微重力车带她看大海、看第一艘飞船坠毁的深渊遗址;他说,以后求婚,要降下一片七彩祥云……

现在,这人在哪儿呢?

齐天被人带走了,护士把她电话给我,我接通了阿邦。

“再帮我个忙。”我说,“我能量值已经零了。现在我连那死牛头在哪儿、坑了齐天多少钱都不知道。肯定坑了很多。抓住他,我要去报警。”

“确定?”阿邦听起来犹豫。

“阿邦,你不也说他是骗子?趁他没卷走巨款离开地球前……”

“可是……”

“等下,护士叫我了。”

“齐天醒了。”

我流下泪来。

齐天非常惊喜地望着我来的方向。看见是我,问道:

“大圣呢?”

“呵,还大圣?我问你,他把你的五十万点能量值怎么样了?”

“哦?嗨,你不用管啦。”

“什么叫我不用管?你花完了吗?我只是想问问。”

“没有啦。”齐天轻轻一笑。

我沉默了一阵,想到口袋里的祥云吊坠。掏出来给她。

“你做的吗?”

“是啊。刚才抢救你,用掉了三千点。你只有一千点了知道吗?”

“是吗?吊坠好漂亮!”她喜滋滋。

“你不知道在哪儿晕着,他在外面拿着你的钱在逍遥!”

“大圣不见了?他说会来接我一起走的!”她脸愣住了。

“没事,没事,有我在呢。”我抱着她。

“大圣真的不见了?”她仍然不肯相信。

“他拿了你的能量跑了,他跑不远。我会报警。”我说。

齐天脸色一变。“不许!”她来抢手机。我按住她。齐天好像真的生气了。为什么她宁愿相信一个混混,也不相信身边的朋友?

护士来了,全然不顾她的反抗注射了镇定剂。我看着她睡着,报了警,去阳台上坐了一会儿。许多地球警察乘着微重力车,聚在牛头怪们藏身之所附近。警察喊了话之后,一群牛头怪从地下走出,举起双“手”投了降。我注意看了看,没有卡西。卡西算是……长得十分醒目的一只。金色的耳环,有几分人类长相,我留意着。没有卡西。数量也比我看到的少。突然我反应过来了:其他人一定是从地道离开了。

突然一道光闪住了我的眼。我往西边望去,一朵七彩祥云赫然停在政府大楼西侧树林边。是真的七彩祥云。我想到了我的黯淡无光的小小吊坠,内心一沉。一些人往那个方向望去。

几乎一转眼间,七彩祥云来到了我的面前。卡西神情紧张而兴奋。

“齐天呢?”

我愣住了,指指病房里。

微重力车推动极快,几个警察出现在了卡西身后。

“稍等,我跟她道个别。”卡西对警察说,一边示意我去叫醒齐天。

我扶着齐天来到窗前,她模模糊糊睁眼,看到周围情形,只对卡西说了两个字:

“快走!”

卡西摇摇头,弯下腰,抱着她。警察用枪对准了他们。齐天拉着卡西,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卡西神情突然变得温柔,他横抱起齐天,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天去。

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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