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阳光和煦,下车后我按照记忆中存在的路线,回到了住在北方小镇的大姨家。暑假,我来这里探亲,在这儿暂住了一个暑期。一转眼又放小长假了,在大姨的强烈要求下,我订了车票。
夏天的这儿很漂亮,也许因为是二十几年前的奖励性住房,虽然道路依旧有些狭小,但翻新后绿化的很好,道路两旁花团锦簇,绿意盎然。我拉着箱子从小路上坡,望着下面隐藏在花树下不打眼的小巷子,茂盛的灌木渐渐遮挡了我的视线。
“煦煦回来了!”大姨欣喜的接过我的箱子,又低头帮我捡来拖鞋。“又要麻烦您啦,大姨!”我说。
“哪里的话,自己家的孩子讲这些干什么,这是打哪学的?!你再不来冉冉可要想死你了,自从上次跟了你一个暑假,她现在天天都念叨着要好好读书,明年高考要跟你一样考个好学校!你现在可是她的偶像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冉冉本来就悟性好,学习上的事一点就通了。”
“那也得有人点拨才行啊!以前她就是太贪玩了!”
我把箱子推到房里,洗干净手:“姨我来帮你吧,还有哪些菜要弄的?”
“不用你插手,你帮我擦一下桌子就好了。”
“姨夫回来吗?”我拿过抹布。
“他在单位,要晚上才回来。到时把你彭姨也叫上。”姨说。
“彭姨。”我笑了。彭姨住在隔壁,知道我是南方的女孩,怕我刚来适应不了这里的口味,还经常做些清淡的小炒送来。我惊讶于她的手艺,冉冉说因为她的女儿嫁去了南方,之前她在女儿家帮忙带孩子住过一段日子。
家属区里都是相识的人,十几年的相处更加越来越熟稔。暑假在这里生活时我就觉得这里给人一种很亲切,温馨的感觉。所有人都对你心怀善意,没有那种在城市小区里的冰冷、疏离,院子里的邻里像是一家人,说说笑笑,便暖到了心里。
彭姨是运动健将。在运动上,似乎这个家属区昔日还曾远近闻名。冉冉有一次跟我开玩笑,说这个小区有一个外号,叫“小奥运村”。因为有好多是运动员奖励住房。前面的小区也有个名字,叫“红眼楼”,因为以前住房比较少,大家为了能拿到,都争红了眼睛。马路对面是从前领导分的小区,叫“领导楼”。可这些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城市大了,不用再局限于哪里。前人眼中那些锱铢必较的宝地,到了现在也只是这个飞速发展的大都市中的一小块地段而已。所以,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平和,愿意相处接纳,并享受这样温惬的生活。
一节 Ailsa
新的包裹到了,我让帮我取包裹的女孩替我拆开。
“是GXXX的新款红哎!Ailsa姐你太厉害了!客户公司竟然送你GXXX,市面上已经断货了,它家竟然用来送客户!哇……还有LXXX的精华和粉饼!”面对女孩兴奋的表情,我漠然地把它们收起来,淡淡的说:“好好工作,也会有的。”
“是的,Ailsa姐,我一定要像你一样!”女孩感慨的说。
我悉数回完了邮件,手抚在脸边,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晨时在腕间轻洒了些香水,或许因为抚颚的动作,有丝缕幽香缓缓的沁入呼吸。
我忽然想起我忘了什么,急促的站起来抱紧双肩,站了一会,又缓慢地坐下来。
二节 煦煦
“在看什么?”冉冉探过头来,“八月份的报纸了。”她的目光在我手间摊开的报上扫了扫:“这可是我们这儿的大案了!就发生在坡路下面,好惨。”说着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好奇怪呢…姐…我觉得有些伤心。或许因为是生活区里发生的事情吧,是谁家的亲人啊…真为他们家感到难过。”
我拍拍她:“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会觉得伤心的。” “嗯”,冉冉点点头,“真没法想象是我们这发生的事。”
三节 Ailsa
不久前,母亲搬过来和我住了,虽然我跟她说不用这样。我工作忙,早出晚归,又要经常出差,实在不需要有人定时定点给我熬汤洗涮打扫。她来和我住,更多的时间也是一个人住在空房子里。
我夜里出门赶飞机的时候,她还没起来。等我回来,她又睡了。有时,她只有从我床铺的皱褶上看出我是否归来过的痕迹。有时,我们也会遇到,我捧着一杯茶看书,她就坐在旁边织毛衣,却又安定不下来,过一会转身去了厨房,然后削一大堆水果放端过来,水果的量差不多是我去一次超市带过来的。我说:妈我吃不了这些。她说:你多吃点。
我的月经有些不正常,医生帮我复检了几次,身体上总体而言还很健康,可能是其他方面的因素。他问我:工作很忙吗?太忙了。我说。
他说,你要注意休息。我说好。
另外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就是每次都很疼啊,你知道的。我说。就医的原因就是这个,病历上写着的。
不是生理上的,心理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大概是没有吧。我拿着病例出了门,打车回公司。
“Ailsa,这份帮我送给经委。”总经理说。“好,正好我下午经过那边。”我说。
我把车停在政府楼下,拿资料上去。电梯到7楼打开,我向右手边的经委走去。H形的办公楼,对面区域和这里遥遥相望,一扇开着门的屋里有人喝着茶,在写字,茶茗轻袅袅的升起来,仿佛那人身侧的空气里也染上了淡青的香。
四节 Ailsa
我记得有这样的一人,他身上有淡淡的翠竹和碧茗的香气,他的气息澹泊幽然,清隽飘逸。他是清雅贤达,他是凌霜志士。他写的一手好字,擅长水墨泼画,自幼敏捷伶俐,如今而立更是倚学入仕,清俊才子。
五节 Ailsa
我抱着自己坐在卫生间里,浑身颤抖,不能自已。我小声地哭泣着,又好像没哭。只是颤抖的太厉害了,我的身体不听我的使唤,它们没有任何的力气。
过了很久,我爬起来开门,我有些不会说话,一些音节从我的嘴里发出来,我反应不过来,我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在哪,也不清楚外面是什么,只知道我打开了一扇求生的门。
母亲从门外抱住我——原来是在家里啊……她或许在外面坐了很久,也或许敲过打过喊过,可我都不记得。
我颤抖的扶住她,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唇齿间无意识的开合呢喃:何平…还是平何…你认识他不是嘛…是何平,还是平何?
母亲握紧了拳头,她的手纤细脆弱盈盈可握,可握紧时却发出咯咯的响声,她颤抖着嗓子哭泣说,我要杀了他…!…何平!我要杀了他!……
可是我不知道何平是谁?她为什么这么气愤?
哦,对了,何平是我远方的一个哥哥,是我母亲家的亲戚。可我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气愤?
她知道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在原本固定的日子来看我。
那天正好是我开始决定请假一周的第一天。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她应该不知道的。
六节 Ailsa
我清理了一切。在墙角损毁的衣物,断掉的高跟鞋和磨破的包。都被我扔掉了。
冷静的歹徒从容不迫的拿走了他的证物,即便报警,也令警方毫无头绪,案件挂在档案里,和时间一起备受煎熬。
我终于明白,我痛苦地不是像所有受害者那样遭受侵犯却无从抓获罪犯。
我记得他的名字,我记得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味道、习惯、和容颜——不是在黑暗里记住的
是在我暗恋他的那些年里,我无比小心的单恋着。寻找着机会,却有时又不得机会。情书尘封在待发件箱的最底下,我又一直野心勃勃,蓄势待发。
是谁被按在黑暗的最深处,被夜色灌满口鼻,被恐惧压抑的无法呼吸。他的声音清冷的像梅枝的冰,如以往般似雪融化汩汩流进我的心里,我记得他的手,直长白皙,有时却也冰冷坚硬,我终于知道他是多么的坚硬有力。我瞎了,聋了,哑了,傻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七节 煦煦
我记得这里的夏天,因为它非常美丽,这里夏日的夜晚,天是深蓝色的,点缀着星星。我在星空下躺着,望着繁星,逐渐睡去。
有一天夜里,我从领导楼的小区里出来,因为是姨的委托,我帮她给领导的孩子补习几天数学。这天不留意太晚了,直到被打电话催我,才记得回家。
我记得有一条路很小,又曲折,小区里有时会失窃,所以单独走很不安全。我踌躇的时候,看到远处走来的彭姨,她跳完广场舞刚回来,手套还没脱。我心里一下就不害怕了,笑着跳到她面前。
“怎么啦,不敢进去啊!”彭姨打趣儿说。
“是啊~胆小呢!”我撒娇说,“不过看到姨你就不怕啦,你可是我的保护伞呢!”我拉着她的胳膊笑。
“走,姨带你回去!”彭姨特别霸气的说。我拉着她的手跟她回家,心里美滋滋的,听冉冉说她以前是扔标枪的,搂着这样的胳膊,特有安全感,别说夜里的巷子了,就是碰上歹徒都不怕。
道路两旁围着围栏,栏杆顶是一根的金属尖,呈“ʃ"的形状用来防盗,她走到栏杆边,停下看。因为时间侵蚀,有的栏杆上满是锈痕,一些焊接处更加脆弱,中间锈空了大半,她莫名其妙的走过去,握紧加力,一个使劲就掰了一根下来。我有些不明白,这么短的路需要防身吗?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因为金属上铁锈太多了,幸亏还戴着手套。转眼间,她又挑了一根尖柄掰了下来。
姨太厉害了,不愧是练体育的!我默默的为她鼓掌,一边想着这么牛的事情,回去一定要跟冉冉添油加醋的讲。一边看到她拿着长长的金属尖在自己胳膊上比了比,我不由心里一紧,连忙制止。利器上锈迹斑斑,一旦划破后很容易感染破伤风。
却看到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视线非常的轻,像微风一样轻轻地吹过我的脸庞。
她这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却知道了。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八节 煦煦
“煦煦,为什么你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你能上名校?”“可有的人啊,就不行…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别人的女儿还是受苦…你说说,这是什么理呢?她凭什么啊。”
【就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吗】
九节 煦煦
“好了吗?”冉冉在门口问。
“嗯。”我放好碗筷,擦了擦手上的水,走到门口换了鞋,拉着她的手:“去叫彭姨吧。”
20161025
xasen
结束~超过了预期的时间呢,本来想昨天就给完的,写梦写这么久可不好,都耽误了正经事。
话说,自从看了《W》,会不会有不少人不敢再写悲剧啦,怕主人公跑出来被啪啪调教——活该!谁叫你给别人设计悲剧!
可我的故事是在梦里自然发生,不需要我设计情节,勾勒大纲。它们有自己合理的背景,确定的人物,自然的走向。有时连题目都是定好了的。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叫晴天,或许是因为煦煦和冉冉的名字是晴天,或许是因为开始的基调是欢快的,也或许是它想要讽刺一下。
一共是三个故事并近,但每个都是单独的。Ailsa的故事和煦煦的没有关系。还有一个男人,他的情节我没写(但我相信,写了会更好。和何平的放在一起来起到迷惑性作用。)
三个故事风格相同,温馨,骇人。
我在梦里是作为煦煦来感知的,所有的情感都是真的。然后我醒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我都不介意把它写成鬼故事,如果故事有它自己的世界,并在继续的话,我想那里的煦煦也是一样的。
说着玩呢,弗洛伊德说,姑娘啊,这都是你自己在意淫,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看看都梦了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