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他的音信已经有五年了,不多不少恰恰是她怀孕生子的时间。其实她也不怎么想起他,作为同桌同学,相识有二十年了,偶然看到一篇豆瓣上的文章,写的什么不记得了,但是关于他的记忆立刻都涌了出来,默默擦掉泪水装作感冒时不时咳嗽一声,客厅里头传来先生和孩子的笑闹声。
那是十年前,她刚刚被前任分手的时候像个无助的瓷娃娃,每天就是哭,研究生课程就剩下最后的论文阶段,经常是跑到厕所去哭完再回来,和同学一起在走廊抽颗烟,人消瘦的可怜。那时候刚好他从英国打电话给她,陪她骂前任,给她讲笑话,片刻的愉快后居然大喇喇地想前任为什么不等她工作找妥当了再提分手,可见这些年被前任宠到傻瓜一样了。
他和她格外默契,两人无话不谈,她把一切都和他分享,暂时忘记了七年的感情,有时也和他有一搭无一搭的调情撒娇,仿佛溺水的人到了一个薄薄的屋檐边,紧紧抓住不肯放手。他也很识趣地配合并享受这份暧昧,在他眼里她是个娇俏的公主,抛弃她的人真该杀。她的失意时刻恰好弥补了他人在异国的单调,那时候没有微信,他用电话卡或者SKYPE和她每天通话,彼此都像紧紧拉着手不肯散的小情侣一般,怕一天不通话这日子就没法继续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半刻也不想独自度过。
有一天她和好友说她和他经常聊个五个小时都没完,好友只说了一句,他是同性恋吧?她觉得好笑,那晚通话时她有意回旋,问起他英国的女友事情,他无意接招,避讳不答,让她心里顿时一凉。
当晚她回忆起这些年认识以来,在北京和出国后的种种,他总归都是帅哥一枚,却从来身边没有过女友,好不容易以为遇到良人,又是知根知底的同学,老天又给开了个玩笑。
之后她更任性地不断追问,有时候调笑他,是不是有取向的不同,他总是笑着说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直到有一天她病倒了。
她挣扎着自己到医院办了住院手续,去公司请假之后自己走上了手术台,接受了脊柱全麻之后她突然有种解脱的快感,他没想到这么娇弱的女孩却有着难言的淡定,手术后的一个晚上,她趴在病房前的阳台上接到他的电话,她放低声音哭,不是女孩的哭泣,是孩子的哭,对他撒娇似的抽泣,他无言。
后来她又有了追求者,不过似乎都一样不是什么好人,贪图的她的寂寞而已,她还是放不下他,虽然谈不上爱他,但是仿佛这个世界除了他以外,别的男人都相当危险不能靠近,要投火自尽吗?即使要死也要死在他身上仿佛才有所值。
有一天她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和别人结婚我不值当的,和你还行,之后把问题扔给他,等待宣判,他沉默了好像十分钟那么久,之后对她说,你都知道我不行,干嘛逼我说实话。对,我是同性恋。她想要哭一下才好应景,可是居然噗嗤地笑了出来,我早就知道,就是要逼你自己说。
从此他俩变得更亲密,他回国时候到北京看她,在她的公司楼下等她一起出去吃饭,电话里头那么亲近的俩人笑起来居然有丝丝的尴尬,她突然想到不如我们还是打电话吧,这么过了多年,见面好像多突兀。再后来他又回国的时候,她还是剩女没个着落,挽着他的手娇娇地说,我不要和别人结婚。他眼里却飘过她,落到了路过的帅哥身上,两个人走在家乡的街头,惹来不少人回头,郎才女貌真般配。
有一天他对她说,这个世上还好有你,她淡淡地笑笑,心里有点幸福。因对他没了其他的期望,就变成亲人,带着些许的不可成就的遗憾,偶尔就开始喜欢用语言伤害他,肆意的对他,他多数都是忍她,偶尔发脾气,她一哄他俩人又和好。
后来,她又认识了新的追求者,相爱、结婚,她顾不上他,他也顾不上她,他回国在上海工作,也开始流连在同志圈寻找合意的爱人,俩人走到两个远远的世界,因此想拉手也变成了不可能。
再以后她怀孕了,每日都在工作和未来中焦虑,接到他电话时候越发没有耐心,不记得是哪句话伤害了他,等到临生孩子前几天收拾东西,才发现好久没他的电话了,也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他美国的手机早不用了,上海的座机也没人接,发邮件,没有音信,好像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从那以后,隔几个月她给他发个QQ留言,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他的QQ名变了“攻”,她顿时知道这个人一定不是他,她的他绝没有这么烂俗,再后来每年她给他美国的邮箱写一封信,没有回音,最后她放弃了,同学聚会有人问起了他,大家用了一个词叫做“失联”,是的,他是失联了,有时她突然想到,他大概是死了,被某个同性伴侣争风吃醋伤了。想到这里时候她心里一紧,恨他极了,心里想着我过的不好,你为什么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