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满地的玻璃和碎纸，我和周围的人一样，瑟瑟发抖。
外面警铃大作，警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大家仿佛看到了解救的希望，即使现在还被迫压在漆黑的枪口之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但是谁都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看一眼映射在窗上的红蓝警车的灯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加重了大家的不安，前方甚至传来了呕吐的声音。两个持枪的男子不断地咒骂着，恐吓着我们，外面的嘈杂以及警方的软硬兼施已经让他们非常暴躁，接连传来几声东西摔碎的声响也预示着他们的忍耐已达到了极限。
这是一场银行抢劫案。
“秦哥，既然小蒋已经...仅凭我们俩也逃不出去，要不投降吧？”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不行！现在投降已经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已经出现了分歧，信心已经接近完全瓦解的边缘，看来事件离解决不远了。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随后便是倒地的声音。
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接着突然一阵巨响，门被撞开！我和周围的人都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看见黑衣的警察已经全部冲了进来，刚才的枪响已经将一个歹徒击毙了，剩下的那名歹徒下意识的举起了枪。
“砰砰砰”又是数声枪响，我心里猛地一颤。最后那名歹徒也应声倒地。
“大家先不要动”警察陆陆续续往里推进，挨个将门踢开。
“这里还有一名歹徒，已经死亡！”
“把他拖出来，一起带走！”
不到两分钟，所有的房间都被警察彻底排查完毕。他们开始着手安排我们撤离，我扶着墙颤颤巍巍才能勉强站住，有个医护人员过来扶住我，将毛毯披在我的身上，我缓缓走向门外，结束了一整个白天的拉锯战，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
我走出门外，天色漆黑一片，甚至不见往日透着的幽蓝，而各种灯光却让我觉得身处白昼，这样白炽刺眼的灯光给人一种压抑紧迫的气氛，上救护车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银行，恍如隔世。望着进进出出步履匆匆的警察，救护人员，一切纷扰全部脱离，呼吸的感觉终于再次回到我身上。
02
“不要紧张，我们就是对所有相关人员做一个例行的笔录。”对面警察温和地说。我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在医院做了简短的检查和修整之后，警察就来做一下例行的问话。
“我老家的母亲病的很严重，今早我准备去银行给她汇款，没想到排队还没轮到我，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我的心情难以平复，身体还在微微地发抖。
“好的，那现在请你尽可能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要害怕，歹徒已经全部被击毙了，你现在很安全。”警察出言安慰。
“起先我就在自顾自的看手机。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喊“全部不许动！”。我回头一看，冲进来三个人，全部带着面具，拿着枪。”
“然后呢？”警察边听边在飞速地做记录。
“让我想一下...呃...他们其中有个人非常凶悍，他勒令我们全部集中到一起，双手抱头，不准抬头，并始终拿枪指着我们。其中有个姑娘问他们究竟要干什么，他便毫不留情地踢了她一脚，我们便没有人敢再说话了。随后他让另两个同伙看着我们。”
“接着他就准备抢钱了是吗？”
“是的，他问谁是经理，先是没有人说话，后来他又厉声问了一遍，这次应该有人站了出来。他不允许我们抬头，我也只是凭感觉。他让经理带他去保险柜取钱，后来两人大概取钱去了。”
“那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呃...闹出了很大动静。我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便偷偷往那边瞧，发现那个被带走的人中枪了倒在了地上，腹部一直在流血。我猜他可能是去冒险按报警铃了。那时歹徒显得很暴躁，不断咒骂他，骂的很难听，还把他从地上拖着往前走，鲜血拖了一路。”我说完这些，感觉心里堵得慌，又沉默了下来。
“不用害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警察放下了快速记录的手，朝我略微点了下头作为安抚。
我深吸了两口气，继续说：“他俩去了很久，还没回来，外面就穿来了警笛声。大家开始出现了些许的骚动，那两个看着我们的歹徒可能见他们的头儿还没回来，非常慌乱，其中一个人拿起柜台上的玻璃铭牌就往地上砸，我们骤然又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那个领头的歹徒回来了，他一到大厅就踢翻了椅子，感觉非常愤怒，可能是没拿到钱。”
“恩，继续。”
“那两个歹徒明显慌了，声音都抖了，感觉自己逃不掉了。过了许久，领头的歹徒似乎跟其中一个人小声交谈了很久，仿佛有争执。”我那时非常慌张，记得的事情也越来越凌乱。
“他们说了什么？”警察变得更加聚精专注，直视着我。
“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他们说得太小声了。你们在外面开始喊话，让歹徒尽快投降。他们变得越来越暴躁，随手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撸到地上，有个人没忍住尖叫了一声，又遭到了他们的暴力镇压。”
“再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警察连忙问我。
“后来...我有点记不清了。”
这是，警察翻了翻记录册，“前面几个人有提到被叫到一个房间去搜身，你有吗？”
“对对，我也有被他们拉进去过”我提了提嗓子。
“能说一下细节吗？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对你做些什么？”警察也拔高了声音，问了一连串问题。
我被他突然的打断吓到了，紧张地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家挨个被叫进我们身后的房间，一个人被叫进去后没一会儿出来，他们再叫下个人进去，有一个同伙继续在外面看着余下的人。轮到我的时候，他们就搜了我的身，拿走了我身上的钱。”
“这是为什么呢？”警察喃喃自语道。“所有人都被叫进去过吗？中途有发生什么吗？”他继续问道。
我努力的回忆道：“可能吧，确实用了不少时间。我们被命令不准抬头，看守我们的歹徒一直骂骂咧咧的，你们在外面也不停在喊话，实在太混乱，记不清了。后来我被叫进去了，被搜身的途中，那两个歹徒还发生了激烈争执，我吓得不敢动。其中一个对那个头儿说“秦哥，咱们还是自首吧？”，那个头儿显得很不耐烦，甚至动手打了他。被打的那个人甚至想冲出去，那个头儿就开枪了。”
“是那个歹徒想自首，另一个歹徒开枪杀了他，对吗？”警察再次向我确认。
我点了点头。他示意我继续，我说道：“随后我出来了，紧接着外面警察的喊话越来越频繁，歹徒们显得很急躁，另一个人也劝那个秦哥投降，秦哥坚决不肯，没多久你们就攻了进来。”
警察露出了然的表情，收起了纸笔，对我说：“好的，了解了，没什么问题，谢谢你的配合。”我也对他表示了感谢。
待他起身离开后，病房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03
我回归了正常的生活，继续朝九晚五的上班工作，两点一线，波澜不惊。那起抢劫案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母亲的病却越来越重，我前阵子投下去了一笔钱，但还是无力负担后续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病院里行将就木。有时在公交上坐着，看着外面的梧桐落叶，夕阳余晖，我还会想起我最好的兄弟，却已物是人非。
晚上我做梦，会梦到那天，警车在外面呼啸，警铃大作，秦哥对我说：“小蒋，你还有母亲需要照顾，你得出去。”我在面具下泪眼朦胧，直摇头，说“秦哥，你们是为了我才来抢银行的，就我不能走！”秦哥没有说话。
又梦到了房间里终于进来了一个跟我身形像的男人，我还没反应过来，秦哥已经朝他开了枪，他焦急地催着让我换衣服。塞了一把纸币给我，对我说“那个经理死了，没拿到金库里的钱，只有这么点搜下来的钱，你带着走！”
随后梦境又变得很零碎，一会儿我边哭边烧掉秦哥他们的东西，一会儿是我在警察面前说着歹徒歹徒...
突然惊醒过来，已经早上七点了，又到了该起床去公司的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