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剁不？”
“剁！”
“我也剁！”
“听说江湖上数十万人都要剁，这次真要剁个天昏地暗啊。”
客栈大厅，听得几个壮汉如此说。一旁就食的我震惊不已，江湖将要发生如此浩大的杀劫，我竟然才知道。而且听口气，眼前这几人显然也是杀戮者之一。
几个壮汉似乎也觉察到我在听他们说话，慢慢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起来。我看出他们一共三人，其中一人脸上带着刀疤，另外两人一瘦一胖。不一会，三人买了单，走出了客栈。我放下了筷子，留下一锭银子，匆匆追了出去。
二斤牛肉只吃了一斤半，一坛女儿红只喝了半坛，但我已经没了食欲。
一场空前浩劫将要降临，谁还有心思吃喝？
这次出行，是奉了武林盟主贾大空的命，给鲸洞帮的帮主牛强送请柬，邀请他参与下一届英雄大会。想不到半路遇到这伙恶人，我决定追上他们痛扁一顿，把幕后黑手逼问出来，阻止这场血洗武林的恶战。
我催马扬鞭，赶到了那三人的前头，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来者何人？为何挡路？”刀疤汉子问道。
“大哥，我认得这小子，在客栈吃饭之时，就坐我们旁桌。”胖子认出了我。
我微微低着头，只以侧脸对着他们，极力营造一种孤高侠客的神秘感，沉着嗓子说：“既然认出我了，便从实招来，你们刚才说什么剁剁杀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许刚才吃多了，不小心打了个饱嗝，破坏了意境，竟然没镇住那几个恶匪。为首的那名刀疤恶汉恶狠狠地瞪着我：“我们兄弟谈话，与你何干？”
“事关江湖安危，就与我有关。”我抽出刀，指向他们：“快说，不然我把你们全杀了。”
“哈哈……”三人齐声笑了起来。刀疤道：“就凭你？你先把刀拿稳了再说。”
话已至此，再不出手他们会以为我是吃素长大的。我提气运功，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挥刀攻向刀疤汉。谁料气劲往上一冲，脑袋忽觉恍惚，眼前失去焦点，我扑了个空。
我的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刀子掉落一边。几个恶徒又是一阵狂笑。
“二弟，看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刀疤汉说。
“好！”
三人下马，往我身上一通搜，我摔折了腰，反抗不得，只好任他们摆布。
“穷鬼，身上就几两碎银子，咦，大哥，这还有封信。”
“不要动我的信。”我朝三人狂吼，但无济于事。
“原来是要开英雄大会，为何没有邀请我们白氏三杰？”刀疤汉把信打开，一边说道。
“看来这武林盟主，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没邀请我们也要去……”
三人收走了我的信。走前，瘦子拍了拍我的脸：“小子，珍惜生命，远离酒驾，以后聪明点。”说完，把我的马也牵走了。
“大哥，这马也能卖点钱。”
“那把刀也拿走。”
我看着三个恶徒远去，眼内尽是怒火：此仇不报非君子。
02
这条路平日走镖行商的人不少，兴许有好心人愿意顺路带自己一把，我打算碰碰运气。
“哥，前面有个人。”一个清脆响亮的女人声音传来。
“别多管闲事，我们绕开走。”一个汉子道。
“嗯，最近江湖上碰瓷的人特别多。”
我转脸瞧去，见那对兄妹各骑一匹马，正朝这边走来。
“两位好心的侠士，在下有急事前往鲸洞帮，能否带在下一路，我不是坏人。”
那姑娘看了看我，神情略显迟疑，其兄却不发一语，绕过我身旁，自顾前行。
“我是武林盟主贾大空大侠的特使，我叫周杰伦，有重要口信传达鲸洞帮，求两位帮帮忙。”
“周杰伦？这名字好奇怪啊！”姑娘咯咯笑起来，但没有停下的意思。
眼看两人就要远去，我心下一急，大声喊道：“就算你们不帮我，关乎上万条生命的江湖浩劫，你们不能不管啊！”
两人停了下来，那汉子问：“什么江湖浩劫，你说清楚点。”
我把客栈里听到的话，以及如何追踪白氏三杰的经过跟他们说了一遍，为了挽回点面子，我没有把自己出糗的事说出，只说自己是被白氏三杰暗算的。
“白氏三杰？哦，那三个老光棍。”听我的描述后，汉子说道。
我对他的话感到意外：“你认识他们？”
“何止认识？他们三个还是我们的老主顾？”姑娘说道。
汉子拦下了他妹妹，对我说道：“周少侠，你可能是误会了，这不是什么江湖浩劫，只是一个节日而已，不必惊慌。”
“节日？什么节日要剁人啊？”
“不是剁人，是剁……”
汉子再次拦住其妹：“是的，少侠听错了，是躲人，这白氏三杰在外面欠了不少债，正四处躲避债主，我们也在找这三人。”
“哦，是这样。”我对汉子的话半信半疑，但不好细究。见他们面相亲和，不像坏人，我忍不住抱拳问道：“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那妹子抢先道：“我叫麻醉，我哥叫麻晕。”
“麻醉，麻晕，这名字比我的还奇怪。”
麻氏兄妹也相对一笑，麻晕向我抱拳回礼：“刚才不知道少侠来路，所以不敢贸然搭话，现在看来少侠应该是一个侠肝义胆的正直人士，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刚好我们要去的地方同路。”
我立马表示感谢，给二人磕了几个响头。
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方便与麻醉同骑一匹马，只好上了其兄的马。
两个大男人在马背上紧挨着，麻醉故意走在后面，一路看着我们偷笑。这种场面略显尴尬，但行走江湖，顾不得这许多。
此地距离鲸洞帮总部十数里，麻氏兄妹烈日下赶路，一路扬鞭不止。汗水不断从体内渗出，手执马鞭的麻晕更是汗如雨下，那味道随着迎面的风，一路往我的鼻孔里钻，我不时地避过脑袋，想逃过这阵巨臭。
在低头的一瞬间，我赫然发现，麻晕的背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符号：“A”。此时正值夏日，麻晕身着一件白色的薄衫，被汗水浸透后紧紧贴于背上，印出巴掌大的血色符号。
这是胎记，还是某种图腾？
我记得贾盟主说过，江湖上很多教派喜欢在身上刺相同的图案，作为派内成员的标记，和表示终生效忠的意思。贾盟主还问过我要不要在身上刺个“贾”字，我以“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为由”婉拒了。
看来，这对兄妹不是寻常人。
03
将要到鲸洞帮总部时，我再三邀请他们一块和牛帮主见面，但麻氏兄妹执意与我辞别。
“周少侠，我这有份薄礼，待你事成回府后，可否代为转交给贾盟主，就说麻某很荣幸结识贾盟主，希望有机会和贾盟主聚一聚。”麻晕打开自己的行囊，要翻出什么东西。我拦住了他。
“贾盟主从来不收礼，我们下人，更不方便擅作主张，望麻大侠海涵。”我见过贾盟主收礼，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谨言慎行。
“原来这样，那麻某改天亲自拜访，周少侠，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说完，我们分了别，我独自前往鲸洞帮。
鲸洞帮帮主牛强刚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夫人，听闻我是带着贾盟主的口信而来，二人隆重接见了我。
“久仰牛帮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神采飞扬。”
“哪里哪里，贾盟主府下人才众多，少侠更是人中龙凤，器宇不凡。”
……
双方把客套话对了一遍后，我禀明了来意：“奉贾盟主之命，邀请牛帮主十一月十一日参与英雄大会。”
“十一月十一日？我上次与盟主提议在六月十八日举行英雄大会，为何盟主却把日期定在十一月这么晚？”牛强表示疑惑。
“牛帮主的意见贾盟主当然十分重视，不过在综合各门派各路豪杰的意见后，考虑一些门派地方偏远，信息闭塞，贾盟主再三权衡，才不得不把日期推迟至十一月。”作为一名特使，帮主人圆场是必要技能，这种技能是被贾大空训练出来的。
“原来如此，既然是贾盟主盛意邀请，岂有不到之理，少侠放心，本帮主一定如期赴会。”
我抱拳作揖，对牛强的豪爽十分钦佩，并表示了感谢。
“在下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件奇怪的事，不知牛帮主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麻氏家族……”
“姓麻的人很多，不知道少侠说的是哪一个家族？”牛强捋了捋须，似有深意地问道。
“我只认识他们中一对兄妹，兄长叫麻晕，妹子叫麻醉，对了，我还看见麻晕的背上印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我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A”，对牛强说道。
坐在虎皮椅上的牛强，身子往后靠了靠，抱着双臂盯着我问：“那贾盟主的邀请名单上有没有麻氏兄妹？”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刚认识这两人，貌似也不像坏人……”
“哼，二选一不是一个门派牛逼的表现，其实是一种无能的表现，任何下三滥的手法从来不会赢到最后。”牛强猛拍了一下椅子上的扶手，情绪激动地说。
牛强似乎话中有话，我对他的举动深感意外：“难道麻氏兄妹和牛帮主有什么过节？”
牛强眼珠一转，哈哈一笑：“没有的事，少侠放心，就算名单上有他们，我牛强也照样敢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听到“死”字，我心头一紧，如果在贾盟主的地头搞起事来，这责任我可担当不了。我想起白氏三杰说的剁手，忍不住问道：“江湖上流传一个关于剁手的传言，不知道牛帮主可曾听闻？”
“当然，我就为强哥剁过几次。”一旁的帮主夫人说道。
我看着帮主夫人嫩白如葱根的双手，想进一步指正：是剁手的剁，不是堕胎的堕。
但我仍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用恭敬的语气说道：“夫人的手完整无缺，为何说剁过几次手呢？”
“这事少侠还是回去问问贾盟主吧，看来他什么也没对你说。”牛强道。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就佯装要回去复命，只等牛强开口留我一宿。
谁知牛强却并不留我：“贾盟主事情繁忙，少侠早点回去帮忙也是好事，既然少侠执意要走，牛某也不便强留。”说完示意下人送我出门。
“牛帮主，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在来的路上，我的盘缠不小心遭小贼偷了，能不能跟牛帮主借一匹马，和几两银子。”
“哦，原来是这样。”牛强爽朗地笑了笑，说：“江湖道义，能帮则帮的，应该的。“说完吩咐了管家，带我去取银子。那管家带我到后院，却给我开了一张白条，说是按规矩办事。
我忍着发疼的腰，佯装矫健地走出牛府，心里骂开了：“什么鸟帮派，一点江湖人情味都没有。”
04
回府见了贾大空后，我如实禀明了情况，贾大空很是满意，给我泡了上好的茶。我忍不住好奇问他，江湖上盛传的剁手是怎么一回事。
“小周啊，你平时虽然在江湖走动，但有些高层的消息你还是不了解啊。”贾大空叹道。
看着我疑惑的神情，他继续道：“传统武林向来是占山为王，闭门清修，大部分门派都建在偏僻的山岭、幽谷和密洞中，但近年来崛起的一些门派都把总部设在城里，因为城里人有钱。我们江湖侠客应该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为己任，但是有一些帮派功利心太强，总想着赚钱，他们的宗旨不是匡扶正义，而是追求财富，鲸洞帮就是当中的典型，还有你说的麻氏家族，他们的天毛教也一样。”
“天毛教，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门派？”我问道。
“一来你平日吃穿都在我府上，很少买东西，二来天毛教旗号太多，如桃堡、旨浮堡等等，让人眼花缭乱，记不住也正常。不过，他们的总坛相信你应该知道，叫阿梨坝，所有阿梨坝的门徒背上都刺着你说的符号。”贾大空在空中比划了一下“A”。
“噢。”我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阿梨坝”。
“天毛就是阿梨坝成立的一个分教，专门对付鲸洞帮。几年来，两个帮派的人不断在收买兵马，发展成员。每年到了十一月十一日这天，天毛教率先发起集体剁手仪式，紧跟着鲸洞帮也跟着发起。这种自残行为，却被他们当成一种狂欢习俗，花样百出，逐年盛行。教内成员大多为女性，入教前均是良家妇女，因为受了该教教主的迷惑，不断加入这一恐怖组织，将整个江湖变得腥风血雨、满目疮痍。”
“十一月十一日，不就是英雄大会的举办日期吗？”
“对，之所以在这天选择举办英雄大会，还邀请了各大门派的掌门，就是要在这天来个瓮中捉鳖，擒贼先擒王，牛强、麻晕，这两人都要治一治。”
“原来麻晕就是天毛教的教主，怪不得和鲸洞帮的牛强不和。有一事在下忘了向盟主禀报，在去鲸洞帮的路上，麻晕说有份礼物让我转交给贾盟主，盟主平日两袖清风，我怎敢收他的礼？于是我就回绝了他。”
“你做得很好。”贾大空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情，不是一点小礼物就能解决的。”
我虽然不明白贾大空的意思，但还是点头表示赞同。“对了盟主，牛帮主的夫人说她为牛帮主剁过几次手，可为何她的手却一点事也没有？”
“小周，女人的手是剁不断的……”
我还想追问下去，可贾大空却说要忙于筹备英雄大会，把我支走了。
05
十一月十一日，英雄大会如期举行。
会场人山人海，大部分是女性，四周贴满了各路英雄送来的标语：“不剁不是好娘们”、“剁吧，明年秋天还会长起来”、“看一眼不如剁一手，剁一手不如都买走”、“有手剁遍天下，无手寸土难买”。
再往里看，会场中央摆满了各种粮食百货、珠宝玉器、胭脂水粉，以前素服麻布的江湖人都穿上大红大紫的锦衣长袍，脸上泛着喜气洋洋的神情。偌大的会场变成了一个市集。
人群中闪过两张脸，两张熟悉的男人的脸，在清一色的女人堆里，分外扎眼。那不是我的仇人又是谁？我几乎脱口而出：白氏三杰。
三杰中只见那刀疤汉和那瘦子双手抱刀站在一边，神情肃穆，与周围吆喝买卖的妇女格格不入。考虑到今天是盟主主持的大会，我不好发作，强压着怒火，径直走到两人的面前：你们还记得我不？
“记得。”刀疤汉看见我并不意外，仍目无表情地盯着会场中央的主席台，说：“之前多有得罪，不敢奢求原谅，求少侠让我们参加完这场大会，会后任你处置，绝不还手。”
“你倒是条汉子。”我向来敬佩爽快人，但不打算放过他们：“还有一人呢？”
刀疤汉久久未答话，凌厉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一行泪水滑落。
那瘦子答道：“卖了你的马后，我们兄弟三人分钱不均，争抢中打了起来，大哥一个错手把二哥杀死了。”说完，瘦子哇地哭出了声。
我一阵冷笑：“你们这是咎由自取，还有脸哭。”
“我们要为二弟报仇。”刀疤汉抹去眼角的泪，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看似坚毅的神情，让我差点笑出了声。
“你二弟的仇人是你，要报仇在家切腹就行了，跑这么远自杀，难道要表演行为艺术？”
“我二哥虽然被大哥错手误杀，但真正害死他的仇人另有其人，我们料到他今天会在这里出现，所以赶过来了。”
看他二人神情不像在说谎，但以我多年的交手经验判断，此二人的武功算不上上乘，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我转身离去，向鲸洞帮的位置走去。
“欢迎牛帮主，牛帮主不愧一代豪杰，果然准时守信。”我毕恭毕敬地朝牛强作揖。
“哪里哪里，贾盟主的面子不敢不给啊。”牛强一边敷衍地回了礼，一边朝四周望去，似乎在找寻什么人。
我想起贾盟主说过的话，料想他是在找麻晕，但仍假装不知道：“牛帮主是在找寻何人？如有需要，在下可代劳。”
牛强回过神来，呵呵笑道：“不必了，牛某今天只是来看热闹，周少侠要置办点什么，尽管开口，牛某出面为你打折。”说完，把手扫向人群道：“你看，凡是带着鲸字旗的，都是我牛某的朋友，欢迎少侠参观。”
我望向人群，人们举着各种旗帜，其中天毛和鲸洞的旗最多，果然不愧为江湖上新崛起的两个大派，气势不凡，力挫群雄。
牛强的管家突然把我拉到一边，笑脸盈盈地说：“周少侠，上次你跟我帮借的银子，您看趁现在方便，是不是该结一结？”
我看着这肥头大耳的管家，心里没好气，脸上却强装出笑意：“好说，我差点忘了。”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
牛管家没有接我的银子，却从腰间摘下一把算盘：“少侠，按照规矩，你还得支付这几个月的利息，我给你算算，利息总共是十九钱零300文。”
我不耐烦地把银子塞给他：“拿去吧，这里有多了。”
牛管家感谢地说了谢谢，把银子揣进腰包里，接着摸着身上找寻什么东西，口中念叨：咦，借据呢？摸了半天找不出，却把自己弄得衣衫不整，上衣被大大的肚腩撑开，领子阔阔地开着，我猛然发现他的胸口上印着一个“贾”字。
“原来你是……”我几乎要冲口而出，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把衣服整理好，说补给我一张收条。
我连忙说不用了，都是自己人，哪有信不过的道理。
看来贾盟主早有安排，牛管家这颗棋子布得真好啊，我忍不住要看接下来的戏。
一阵雷轰般的鼓声在主席台一侧响起，5个鼓手站成一排，动作一致，敲打着巨大的锣鼓。随着礼炮响起，司仪喊出：欢迎本次英雄大会的主持人麻晕大侠出场。
麻晕从主席台幕后走出来，神情飞扬，阔步前行，满脸春风地向台下众人鞠了个躬。
台下一阵鸦雀无声，继而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牛强满脸愕然，继而气得变得煞白，我甚至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咯咯声。
“主持人不是贾盟主吗？”台下一女子喊道。
06
麻晕微微笑道：“诸位稍安勿躁，贾盟主因为身体抱恙，所以临时请麻某代为主持本次英雄大会，台下可能还有朋友不认识麻某，先作番自我介绍，本人姓麻名晕，是阿梨坝的掌舵人，也兼任天毛教教主。今天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每年的十一月十一日，俗称的剁手节，是我们天毛教弟兄的狂欢日……”
我心下纳闷，昨天才见贾大空召集一帮人训话，那时的他精神抖擞，声如洪钟，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胡扯，剁手节什么时候是你们天毛的了。”鲸洞帮内，牛强身边的一名随从高声打断麻晕的讲话。
“这位兄弟说的极是，剁手节应该是大家的节日，马某和天毛教的弟兄愿意和大家一起分享我们欢快的心情，跟着大家一起狂欢。”麻晕果然嘴功了得，借坡下驴不忘强调自己才是剁手节的真正创造者。
“既然是剁手节，麻教主何不做个表率，先剁个手给大家看啊！”
众人循着声源望去，白氏两兄弟正缓步走向主席台。旁边有护卫要拦住他们，被麻晕喝令退下：让他们上台。
“原来是白氏两兄弟，白氏三杰今天怎么只到了两位？”麻晕显然对这种场面已经驾轻就熟。
“因为有一位被你害死了！”刀疤汉白老大把刀抽出，指向麻晕。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台下众人均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望向看麻晕。牛强更是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等着看麻晕如何接招。
“我害死了白老二？不知此话怎解？”麻晕就是麻晕，依旧不慌不忙地应对着。
“几天前，我兄弟三人切磋武艺时，二弟的刀突然断了，导致被错手误杀。二弟的刀就是在你们天毛那买的，你们卖劣质货，害死我二弟，这笔账我白家二兄弟今天要跟你算清楚。”
“两位兄弟可能误会了，第一，我天毛教从不卖武器，第二如果是从天毛买的，麻烦二位说出是何年何月从哪位商户手中购买，我请那位朋友上台对峙，如果说不出，二位就是血口喷人，我麻某决不轻饶……”麻晕真可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你……”白老大欲言又止，看样子确实是想不起买刀的细节。可怜那死去的白老二，让此事死无对证。
“姓麻的！”白老大盯着麻晕喊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剁手节，我想在场的朋友，除了你们兄弟二人，没有人不知道吧？”
“错！”白老大眼波流转，黯然地环视人群，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是光棍节！”
此三字犹如利箭，射至人群的每一个角落，成千上万人的大会，顿时安静得可怕。日过晌午，阳光从西面斜照而来，把白氏兄弟二人的影子投射在主席台后方的墙壁上，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两道影以相同的角度错开，宛如四根长短不一的柱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台下一张张脸，仿佛刚苏醒的样子，纷纷舒眉展额，所有人目瞪口呆地凝视着那四道力重千钧的影子。“光棍节，光棍节……”台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开始喊起来。
当年有位先贤掐指算历，发现了十一月十一日这天，是历法一年一轮回中唯一孤单零丁的一天，遂决定把这一天当成光棍汉们的节日。不曾想，被不良商人误导，成了铜臭熏天的买卖日，还起了个血腥残忍的名字：剁手节。
虽然没有一根被剁掉的手指，但却有无数个难见天日的光棍。
“我白氏三兄弟就是三个败家仔啊！”白老大热泪盈眶，“因为被概念误导，以为只有当光棍，在十一月十一日这天才能享有狂欢的特权，为此我们整整当了几十年的光棍。后来竟然发现，那些已经娶妻生子的人，也可以狂欢，甚至后来竟然成了女人的专属节日。我们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就是被你们这些不良奸商害的，姓麻的，你的罪恶简直罄竹难书。”
“白老大言重了，光棍节当然不专属于光棍，就好比剁手节不专属于天毛一样，我们应该放开胸怀，接纳所有的人，不要有抱怨的情绪，只有培养自己的实力，才能换取自己的美好生活，你说是不是？”麻晕说完，不忘瞟了台下的牛强一眼。
牛强已经气得青筋暴起，却要假装无事地看着他们。
“今天我们还给大家准备了红包，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天毛教就派发一次红包，大家说好不好？”麻晕趁机转移话题，挑起现场的气氛。
“我们也有红包也派送！”牛强不甘落后，马上跳上台，抢过麻晕的话。
麻晕未理会牛强，吩咐随从准备香火，牛强准备不充分，干瞪着眼，悻悻地下了台。
见台上的白老大依旧不肯下台，麻晕高喊道：“诸位朋友，今天幸亏白老大提醒，让我们重新拾起了遗忘的记忆，十一月十一日除了是剁手节，还是单身节，所以，麻某决定给白老大派出一个最大的红包，对他表示感谢，大家掌声在哪里？”
台下掌声雷动。麻晕继续喊道：“如果有人愿意嫁给白氏二兄弟，我麻某再送出一份贺礼，表示对新人的祝福……”
台下女子纷纷尖叫举手，一边涌向主席台，白老大破涕为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万千双举起的手里，我竟然看见了麻晕的妹妹麻醉，此时她的双手也高高举起。
这也行？我的思维一下子陷入了混乱，耳边却响起了一个声音：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07
这是武学中的一道绝技：传音入密。使用该武功，声音只会传向指定的人耳里，如非深厚内功者绝对办不到。
我听出这是贾大空的声音，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并未发现他的身影，只好点了点头。
“为了阻止这场浩劫，只有拔出刀，向那些举起的手砍去吧！只有真正剁了她们的手，这个江湖才会太平。”
我愣了愣，但见周围刀光闪烁，不少人已经拔出了刀，那本来面向随和的牛管家，也眼露杀机，步步逼近高举着手的女子们。
这就是贾盟主的计谋？
“不要……”我拨开人群，高喊：“小心手，快逃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