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独自一人踏上这条林荫小路。小路通往小城西部的翠帷山。全长将近两公里。这是我多年来持有的习惯。从二零零三年到至今。
小路以它最初的模样待见我,不曾改变。唯一能感受到的变化是随着季节的推移,小路两旁树木叶子颜色由浅到深,直至浓荫遮蔽,在四季里轮回。它们是常绿树。你似乎大可不必担心在冬天里因目睹凋零而徒然伤感。在翠帷山上,冬天一直都是一派葳蕤,充满生机。
冬日里,漫步小路,和暖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倾泻下来。在某个时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你的身上。你感受到自然的善意和亲近。它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接纳你,扫除了你多日来积压心头的失意与沮丧。
有时候,在那片静谧的松树林里,你看见落日余晖随意洒在空地上,顷刻之间,那些美好的过去,在清甜通透的空气中,似湖心里的涟漪,荡漾开来。时光像敏捷的小松鼠,在林间跳跃,难以捕捉,一切令人沉醉,无法忘怀。
小路旁,或者在林中,有一些墓园,是南方传统的墓地,朴素节俭,似寻常人家。那些安息在此地的灵魂,生前,他们也曾经在这条小路上徜徉,感受阳光和绿荫的亲抚。现在,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继续安然地享受自然的恩赐。
在春光明媚的四五月,小路两旁绽放着野花。这些被喻为自然纯真的微笑的野花,素雅清新,与林子的风格协调一致。它们与翠帷山共存,比我们更早来到这个世上,却很少有人能叫出它们的名字,而我也只能认出其中的马兰菊。这种淡紫色的小花,在我童年时就和它相依为伴。记忆中母亲还把它作为一种草药,治疗孩子们的风热病。这些无名野花,它们自然生长,在春风中摇曳,顾盼生姿。偶尔也遭到踩踏,车轮的碾轧。但是,它们的生命力却是不容置疑的,它们对美的追求亦不曾动摇。它们一如既往坚定顽强。梅特林克卷曾说过,在这个星球上,有些东西看似无用,实际却十分美丽动人。我想,他指的很可能是翠帷山上的这些野花。呵呵。
我很少在这条小路上思考问题。有一次,我带了一本阿兰·德波顿的《哲学与慰藉》,打算在路边的亭子里坐下来安静地读几页。但我马上发现,这种行为矫情可笑。后来我干脆放弃。深呼吸,舒展筋骨,排除一切杂念,让自己完全融入景观之中,成为这里的一分子,就像某片树叶一样,尽情享受山上的空气、阳光,聆听空山鸟鸣和风吹过林子的声音。生命中能有这样的时刻是值得庆幸的。
越来越多的人踏上这条小路。他们是父亲和儿子、丈夫和妻子、年轻的情侣、朋友、同事……也有和我一样喜欢独自成行的人。那些结伴同行的人,在这条小路上聊天、讨论、倾吐心事。在翠帷山上,在自然的广袤里,人与人之间似乎变的更加坦诚和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