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有时恍惚间看见她笑语盈盈的唤我；有时望见她晚饭后从田间悠闲散步归来，朦胧间又听见她用不甚清亮的嗓音在哼唱戏曲；有时甚至不敢在青松石椅旁，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她针砭时弊的犀利言语，或又飘来她柔声细语的呼唤身旁小孩的声音；也不敢瞥向她住过的小楼的楼门，害怕突然看见她一手拿着几根葱，一手捏着几只青菜去水池忙碌……这些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我经常想也许她只是回老家去看一下年迈的老父亲，一会儿就会风风火火的骑着一辆老式的黑色凤凰自行车，满头大汗的回来了。这个情景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但她确实已经去了。

她是我初中的语文老师，工作后幸运的又在一个教研组。她年轻时对学生极其严厉，总是满脸严霜，对同事、家人、自己要求也很高，也许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一直这样认为。因为她的性格，她的工作一直很优秀，不管是教授语文还是她逝去时教授的地理，在她的后事处理完之后，家人还领取了她在县教育局的一张鲜红的获奖证书。           

她有一个缺点就是节俭，是特别节俭。我以前也家贫，但我却从不肯委屈自己，工作后还养成了奢侈的毛病。工资发下来马上消费，该买的不该买的，有用的无用的，只要想买就拿回来。她不管我喜欢不喜欢就批评说我太浪费。要存钱，衣服不要看见就买，不管适合不适合。起初我也不喜，相处时间久了，知道她是好心，就嘻嘻一笑，渐渐走近。曾经一次我借用她的电饼铛后，她说还回来她还烙了两次饼都没放油。我哂笑，却腹诽你也太抠门了。

  语文组阅卷时她最熟悉的是作文，作为懒惰的我就每次都让她批阅作文。并不是我和她关系好就让她每次批阅作文，而是她每次都能迅速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且还能帮到别人。这时她通常一边工作一边把学生作文中的笑点读出，逗的大家哄堂大笑，一边不忘善意的批评正在偷懒的我们。因为我们一听她讲笑话就集体停止工作，然后眼睛闪亮的望着她，而她笔下仍旧在狂走龙蛇，能一心三用。这是我最佩服她的。她的记忆力极好，这也是我佩服的一点。

她常常给我们讲古，那一年谁说的什么话，表情是什么，她都讲的活灵活现。她还给我的女儿讲小时候她妈妈念给她的儿歌，绵长而动听。只是我记性不好，现在一句也记不起来了。

她是我来到语文组之后第一个老师，也是我的忘年交朋友（不知她是否认可）。 我心中想她应该是快乐的，因为她的突然离世，留给家人、朋友的只有痛心与不舍，而她的那些琐屑随着她的逝去也随风消逝了。这不正是她一个完美者的心愿吗？也许她现在变成了天空飘浮的一片白云正在注视着我们。

愿她在天国安心。

二

现在我的午后是寂寥的，而那个时候难得有一个寂寞的午后。首先伴着沙哑的歌声，“砰”一声砸开门的是娟子，她一边挑剔我剩下的面条有些粗壮，一边用筷子乱搅一通。正在询问我上课进度时，轻轻推开门的是阿利，她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我这时一般都在床上，拥被而坐，电视锁定在中央一套。这时是我们看韩剧的时候。最美的是隆冬，外面大雪纷纷，琼枝玉杈在寒风中瑟缩，朦胧中听见童子嬉闹的声音。我们三个，不，有时是五个全部缩在我的只有一米五的床上，或哽咽或嬉笑或轻语，为了剧中人物的命运。床下是乱七八糟扔下的鞋子，后来进来的没有地方了，就挤在床边，把冰冷的双手伸进温暖的被窝。那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只觉得温馨而幸福。

娟子已经调走，只有阿利还和我并肩作战。还有总是用书面语的小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是工作起来是绝对的女汉子，她也调走了。还有我们的老领导，他是我们这一群人中间最理性的，经常在我们侃的云里雾里时，拉我们回到轨道，回到正在讨论的问题，他现在也不教语文了，好长时间也没见面了。还有小向，他在他新的工作岗位干的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想到那些曾经的战友，逝去的岁月，心中没有遗憾，只有感谢。

三

我们那时老爱开会：例会，政治学习，教研会。教研会有时全校集体大学习，有时各组集体小学习。不是不爱开大会，就是夏天还好说，热是可以忍受的。冬天手冷，脚更冷，饥寒交迫之中排泄功能又特别的好，简直是备受煎熬，那还知道学的是什么，只盼会议快点儿结束。而我们的小会议就不一样了。

一般会议时间晚上七点开始，最早来到的是娟子带着女儿雯雯，下来就是隔壁的小艺听到有人来了，捎着她的两个小板凳也来了，后边还有赶也赶不走的儿子轩轩。接着阿利慢悠悠的夹着小本也来了，再来的是苗条而时尚的丽丽，有时是“小鲁豫”娜娜，或者是“小黛玉”艳艳。云君在时也会早来。我们这些在教室或严肃在同事眼中或温婉在领导中或恭顺的女人们全部放松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脱鞋上床，嘻嘻哈哈，挤挤闹闹。这时的孩子们不光有我们的子弟，隔壁听到嬉闹的孩子们也循迹而来。当我们这一群妇女儿童闹得快忘了要干什么时，男士才姗姗而来。老领导手中拿着记录本，好像被热闹的气氛渲染，连眼镜也冒着喜气；有着天生好嗓子的“金嗓子”祥祥哼着歌急匆匆的来了，紧跟着的还有面带笑容踱着方步悠然而来的老杨。男士一个个知足的样子，或坐在矮凳上，或躺在我唯一的一个破沙发上，或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对明显的男女不平等，微笑着无任何怨言。突然有人问小向怎么没在？立刻就有人掏电话，准备打电话催他快来。云君笑着说，不是丽丽的小张从外国回来了吗？挣了十几万，让她今天请客，小向已经去商店了。大家鼓掌！孩子们兴奋的大喊大叫，正在这时，小向端着一个大塑料盆进来了，里面有可乐、瓜子、锅巴、棒棒糖等等。孩子们疯抢，当然我们的嫡系部队抢的最多，因为他们有底气。我们就都笑呵呵的看着，没有一个人嘴是闲着的，都在忙碌着咀嚼。

开会的时间快到了，孩子们拿上食物就作鸟兽散，我们也就开始了会议。

四

记得某一个时间段我们经常聚餐，大家自发聚会。有一次吃了酱香猪蹄，喝了鱼纹金丝粥；再向前我们在楼观见识了蜂窝玉米、酥香排骨；再再向前我们品尝了金满楼的油炸小黄鱼、脆香小鸡腿，还有稍远的记不起来了。留在记忆里的不是什么饕餮大餐，全是特色小吃，现在还觉得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有时是我倚老卖老，大家起哄，寻个理由，今天你请客，明天他请；有时虽然AA平分，但是老领导还是比我们多出一点，我们也欣然接受。觥筹交错中，幸福了胃，温暖了心。边吃边走，不觉已经到了2014年。

在行走的路上，小邢加入了我们的旅程，给我们注入了青春和活力。因为他的年轻，自然而然我们每个人当之无愧的成为“老人”，我更是能不能偷懒都自动认为可以，把有些该自己该做的事扔给他。诵读比赛，小邢上；公开课，小邢上；主持节目，小邢上；教师征文，小邢上。他的这些阿哥阿姐都还一脸严肃的说：你最年轻，多锻炼就好了！我心中偷乐。当然，小邢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常说师兄小向教给他怎样写教案；诵读比赛前，“金嗓子”多次给他意见建议；公开课前，全组一级战备，听课评课，老领导再忙也不缺席，“小鲁豫”、“小黛玉”、“时尚姐”、老杨更是不用说，不讲优点只说不足。不管大家怎么提意见，小邢一直虚心接受，去年诵读比赛成绩不理想，他比所有人都难过。我们有很多缺点：随性，小懒惰，任性等等，但是，有一个优点，就是喜爱语文，因为喜欢，所以能够做好语文人。

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大家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好像正在海上旅行，旅途中，有下船的人，也有新加入的成员。离开的，我们在心中经常把他怀念；加入的，和我们一起乘风破浪，迎接挑战。

在路上，我感谢有这么多或可敬，或可亲，或可爱的朋友的相伴，让我们在旅途不感到寂寞。

而过去的美好时光，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镌刻在心灵中最柔软的地方。我们只道的寻常岁月，明天也许是将来记忆中的宝石。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们多么珍视过去，就多么珍惜眼前故事，眼前之人。人生匆匆，生命已秋。只愿生命中的那些美好遇见，在记忆的长河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