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成熟,叫至尊宝
多少年过后的梦里,我又看见了徘徊在凡尘边缘的至尊宝,又回到了那风儿肆起,你正缓缓托起金刚圈的水帘洞。我听不清你的口里的台词,耳际始终回荡一生所爱的悲哀。
你说完那一句一万年之后,整个世界都沉默了。闭了双眼,满是叹息,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为了所谓的仙的境界,孙悟空不过是一个牺牲者,而至尊宝却是你我始料未及的无奈伤痛和遗憾。至尊宝是孙悟空的七情六欲,是孙悟空的凡心。在没有经历至尊宝之前,孙悟空便如紫霞所述,他是一个盖世英雄。那么桀骜不驯,傲视天地,我行我素。此在仙界无疑是大逆不道。观音和如来的安排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历经磨难,大彻大悟,褪去任性而成长。而凡尘世间最能磨砺人的便是人间的爱与情,上天自知,让孙悟空在尘缘间走一段路,了却凡心,拂去浮躁,从此成熟。而至尊宝在苦海泛起的爱恨,弥漫给我们的却是那么痛彻的悲伤。这或许便是成仙的痛楚,成长的代价。
成仙须如此,成长亦须如此。
白晶晶不是能让至尊宝成熟的人,紫霞才是。因为白晶晶是一段完整的爱情,这只是会让至尊宝更加深陷凡间,不对世间的一切加以思索。而紫霞是一段残缺的遗憾,这样的爱情才会让至尊宝有所领悟。在至尊宝刚穿梭回五百年前的那一刻,那是急躁的,凡间欲念纷扰攻心,他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在当时焦急寻找白晶晶的他,是没有闲暇心痛的,就更没有什么领悟可言。
而在他回去盘丝洞的那一刻,上天便注定他已走进这设定的轮回。当他的心被掏出,当他看到紫霞在他心中留下的那一滴眼泪之后,焦躁的他也完全被融化了。他开始沉淀,开始沧桑,开始用心看世界,开始慢慢品那尝残缺不全的遗憾带来的苦涩。在他托起金刚圈的那一刻,菩萨的内心是欣喜的,因为她和命运设定的命中注定成功了。而那一刻的至尊宝也并非真正看淡或放下一切了,他之所以带起金刚圈是因为他的成长,因为他懂得了要肩负起自己身上的责任。
我始终相信,他是无奈的,而不是心甘情愿的。
大话西游里有一段经典的台词,大家也都是烂熟于心。这段台词在传颂过程中一直被加入了喜剧的元素,我们总是为这略显浮夸的台词而觉得搞笑。可我们都经历过,当我们真正静心去读这段文字这段故事的时候,大笑过后便是沉默。至尊宝在里面一共说了两遍,第一遍是浪子的谎言,而第二遍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深入骨髓的领悟。
我一直认为他选择带上金刚圈的时机是那么的不恰当,不应该在承认对紫霞深深的爱意隐隐浮出的那一时候,这样无疑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悲哀和叹息。
在他被成长的那一刻,孙悟空脚踏七色彩云依旧光芒万丈地重返这个世界。孙悟空表面上看依旧君临天下气宇轩昂,依旧没心没肺嘻哈逍遥。但只有至尊宝自己知道,用尽了多少的坚强才撑起了这份隐忍。
他的灵魂的占据者已不是孙悟空,而是至尊宝。不是至尊宝是孙悟空的一段故事,而是孙悟空是至尊宝的一种过去。孙悟空回来了,至尊宝却未曾离开。菩萨和如来都不知道,不是孙悟空长大了,而是至尊宝成熟了。菩萨和如来也永远不懂得了解,因为他们早已没有了人间的情感和爱欲。而懂至尊宝的,除了他自己,还有依旧活在尘缘中的我们。
至尊宝说,如果上天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对紫霞说我爱你。他告诉菩萨他已经放下了,但他始终没能骗过自己。
当紫霞说要跟他一同取经的时候,他依旧会犹豫动心;当紫霞在他面前刎颈自尽的时候,他依旧会紧张地上前制止;当他答应菩萨带上金刚圈之后,他同时带上了紫霞的金铃。紫霞抱住他说出那一句爱一个人是那么痛苦的时候,他已经深有了体会,但却依旧不去承认,不敢面对。
而当紫霞渐渐飘远,在真正要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所伪装的一切坚强终于崩溃了。这一次,念紧箍咒的不是唐僧,而是他自己,咒语便是他在昏迷的时候,那七百八十四遍的紫霞。
为什么要一直到最后至尊宝才肯承认自己真实的感情?为什么要一错再错而留下那么多的遗憾?我们是否只能勉强地承认,这算是上天的安排。
让至尊宝终于承认这一份爱情的,不是上天安排的那拔出紫青宝剑的一刻。至尊宝找回了白晶晶,但在要面临结婚的时候,他却没有了当初的欣喜若狂。因为他矛盾和犹豫了,因为他并没有真正地找回内心深处的爱情。
当破开至尊宝胸膛的宝剑落地,当他的看到紫霞在他内心流下了一滴眼泪的那一刻,我们知道,至尊宝已经开始承认和面对这份感情。而在他刚要面对这一切的一那刻,他却选择拿起金刚圈,放下往事。这一错误的选择给他带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不应该那么早带上它的。
至尊宝说他在看到那滴眼泪的那一刻,他学会了用心看世界。其实,他那时只是在成熟的过程中,依旧没有完全洗净红尘。他在撒谎,他根本没看清,或不忍看清。但是,他骗过了菩萨,也企图骗过自己。而看得最心痛的,当然是像看自己故事一样的沉默的我们。
一个人成熟的过程有太多的形式,我想,至尊宝的成熟便是一错再错,到最后形成了永远都无法挽回的遗憾,然后受这些遗憾的日夜煎熬,最后在巨大的沉痛中领悟出一些足以放下过去的陈词。
至尊宝的成熟不是经历漫长时光而心智经验累积的结果,而是伤痛、遗憾和无法挽回等一切不饶人的堆叠。而这种成熟,便叫至尊宝。
其实让我真正觉得至尊宝变得成熟的,不是在紫霞渐渐飘走,至尊宝无奈被迫放弃一切的那一刻,而是在城墙上他化身武士重新有了勇气拿起一切亲吻紫霞的一刻。这一拥抱究竟有多么剧痛,这一亲吻究竟饱含了多少的泪水,夹杂了多深的悔意。而这所有的爱却都只能紧紧地锁在了他紧皱的眉宇当中。愈发用力的拥抱,愈发深情的亲吻,往事在脑海的不断重现播映,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肆意宰割早已伤痕累累的内心,渗出一滴又一滴懊悔的鲜血。武士在说我爱你的时候,至尊宝是否也在内心那么梗咽地说着紫霞,我好想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至尊宝欠了紫霞一生我爱你的同时,也欠了她一辈子的一句对不起。
故事的最后,他对自己的总结却是说自己像一条狗。在世间难逃避命运,谁不是喘息得像一条狗?至少我觉得我是,有时候甚至连狗都不如。
夕阳西下,至尊宝脸上弥漫的悲伤终于被一抹浅笑替代了,他长大了。他知道,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天边的你漂泊在白云外,自己的一生所爱,也隐约在了白云外。
看到最后的人们,我相信沉默多于泪水,因为在至尊的宝身上,我们总能找到我们自己的影子。看别人的故事演绎自己的情感,毫无防备毫无保留清盘而出的情感,在这条浩浩荡荡的成长路上,我们并非特例。在一番澎湃的情感翻涌之后,在我们开始安静的时候,除了深深的无奈和浅浅的悲伤,我们还有什么?还能怎么?叹息?感慨?仅此而已,也不过如此。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成长的伤痛,被伤过之后,到后来我们也就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护自己,防备他人。也终于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瑕疵,彻彻底底地去依赖一个人。不是没必要,不是不值得,不是用光了情感,而是内心深处埋着两个字,不敢。不敢的不是不敢面对未来,而是不敢回忆起曾经的过去。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