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自然应该是我的乡亲,村里人自然也与我的亲人有太多的关联。
聚堆闲聊是村里人最好的消遗。农忙时各忙各的,一旦闲下来了,你会看到在冬日的暖阳下,在夏日的树荫下,他们或站或坐。聊什么呢?不论男人、女人,有句话说:话不长腿跑得快。村东的张三的一只鸡被黄鼠狼咬死了,村西的一只狗咬着串门人的腿了,只一会儿工夫,自然满村人就会知道。
哪家的婚丧嫁娶自然也是谈资。遇到娶媳妇的,先谈谈媳妇的高矮胖瘦,模样好孬,再谈谈媳妇娘家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家庭背景,自然一一打听来才肯罢休。遇到嫁女儿的,女儿的婆家在哪里,女婿长得怎么样,也是需要过问的。
人家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于村里人来说,东家西家的事,都与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
有时,你从他们身边走过,在觉着他们亲切的同时,又觉得他们是那么无聊,看他们的目光搜寻到你,又跟随着你,等你喊了“大爷、大娘、大叔、大婶”之后,肯定你又成了他们的谈资。不信,你不经意地回头看一下,怎么样,是不是你走出好远了,他们的目光还在追随着你?
当然,村里人谈的绝不只是这些,天上的、地下的、国内的、国外的,谈起来照样津津有味。而且,他们的联想也是十分丰富的。
看客——是村里人一直扮演的角色。其实,对“看客”这两个字我是怀有鄙夷的,这两个字让我心里总是疙疙瘩瘩。“麻木、无情”似乎都与“看客”沾边。
而村里人作为看客,自然是多了一些人情味。哪家结婚了,鞭炮还未响起,自然早有老老少少挤在胡同里,脸上溢着笑,似乎人人沾了一些喜气。哪家有丧事了,也会有那么多的老老少少挤在那里,在亲人的痛苦声里掬几把泪,扯起衣袖擦眼睛……所以,我对村里人作为看客转变了态度,还是因曾见不少人在这场合中那同样悲伤的表情,那同样真情的泪水。
而于我,自小不知何故,是绝不加入这一族的,不是清高,许是心灵脆弱吧,经不起这些大喜大悲的场面。记得曾经也路遇过哭丧的队伍,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我心在颤抖,并从此发誓,绝不去做这样的看客!
村里人,特别是邻居,大都相处得很好,他们相信“远亲不如近邻”。平时互帮互助,你送我几棵葱,我送你一把韭菜的事是常有的。最能体现他们互帮互助风格的当数遇到大事,如哪家不慎失火了,不一会儿工夫凡是听到、看到的或远或近的邻人绝对会聚过来抢救,就连平时“老死不想往来”的也会来扑救。他们那时想到的绝不只是认为是哪家起火了,“水火无情人有情”,他们要的就是这种世世代代比邻而居的情分。
我小的时候,我家就起了一场大火。事因弟弟还小不懂事,踩着凳子站在院子里的草垛旁,划着火柴点燃了麦草,火势接着蔓延,吓得母亲喊叫“救火”的声音都转腔了。邻居们陆续赶过来,手里提着从家里拿来的水桶,还有的,干脆从家里提来了水,一盆盆、一桶桶的水泼下去,终于把火扑灭,那个草垛几乎全部烧光,就连我们的房子的外墙也被烟火呛得黑糊糊的了。当大部分参与救火的邻居走后,母亲坐在院子里,又累又怕,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但母亲还是对邻居们说:多亏了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恐怕我家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这就是村里人——我的父老乡亲。忙闲有度,闲散而不麻木,忙碌而不忘相助,他们是一群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