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写过篇《老饕赋》,文中提到的美食极尽精致,宴会场面更是气派十足。我最喜欢的是这篇的结尾:
“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意思简单,大概就是吃好喝好之后,顿觉世界美妙。
这感觉我也常有。
当我身心俱疲时,我便出门去寻找味蕾的满足和身心的归宿。
无疑,在炎炎夏日的夜市里的烧烤摊总是首选的。
人生的快乐,总是在签串之间,酒杯碰撞之间变得最为具象。
我看到那缕烟,像看到了白日绽放的烟花,欣喜又激动。想象着在柴火里烧熟的鸡腿有多美味。再有的记忆,是校门口烧烤摊上混着各种孜然粉、辣椒面香味的烟雾从摊主的手中绕过弥漫空中。
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唇齿与烤肉接触时的滋滋声响,似乎正是排解日常不快的良药。
纪录片《人生一串》里有句话说:“没了烟火气,人生就是一段孤独的旅程。”这句话简直就是为烧烤量身定制。
我喜欢在忙碌过后来到烧烤摊,接过老板手中略油腻的菜单,挑选喜欢的食材,看着旁边充满聒噪的烟火气,仿佛正在无声地告诉刚忙碌了一天的我:好好吃一顿饭,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伴随着或光着膀子或只穿个背心的烧烤师傅的吆喝声,掌勺厨师大勺和铁锅碰撞的声音。一旁小小的桌子上哭闹的孩子,柔声安慰的母亲,耄耋之年的老叟,诞生不久的婴孩,强壮的男人,优雅的女士,人声鼎沸,喧闹不休。这便是红尘世俗的滋味,满满的烟火气也许平庸,却叫人踏实。
酒杯碰撞,一签一签的咽下,大口咀嚼。仿佛在咀嚼着自己的心事与情绪。小小的桌子承载着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百感交集,它观望了多少的雄心壮志就倾听了多少心碎过往。
在这并不干净,甚至脏乱的地方。它不管你出身是否高贵又或者低贱卑微,不问你前程锦绣亦或是窘迫寸步难行。只要在这,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食客。闹市包容了夜深时分城市中暗淡或炙热的灵魂。是一切对生活执着对生存奋斗的暂歇场。昼日的疲惫,傍晚的落寞,空虚的胃,一齐在这沸反盈天的闹市里找到了归属感。
有人说:“观察一个城市的历史,去博物馆;观察一个城市的现在,去菜市场。”但如果你真正想要体验一个城市,那就去闹市吧。在那窄小的街道,低矮的招牌,还有不大的铺面,被烟熏火燎后油腻腻的灯牌,朴实又简单的店面。是一个城市普罗万众真实的模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会经过一条小马路,夏天的时候,小路边都种着槐树,路上总会有落下来还没有扫的槐花,天气好的时候,老头老太太们会在树荫下支起几个桌子打麻将,周围有嬉戏玩耍的小孩,有零零散散的小狗,有年轻妈妈抱着孩子散步晒太阳。顺着路往前走,有卖菜卖水果的摊位,偶尔有几个人来买菜,再不远,有几个人在百无聊赖地等着公交车。
每次从这条路上走,就让我觉得,这就是生活
纵览时间的长河,追寻烟火气息的踪迹,古时候便有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的诗句,生活的感觉跃然纸上。而回顾现在,在逐渐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里,再去追寻那人间烟火味,恐怕已经不能从繁华的高楼池林中找到,反而在街边小巷子,或脏乱的城中村,那些朴实的,油烟的,才是人世间最真实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对夏日闹市的烧烤摊尤为有兴趣的一点。
如今现在换了城市,来到这繁华的地头,唯有闹市让我觉得在匆忙人生中还有一丝游离的烟火气息。
夏天的闹市就像一根无形的签子,在声声蝉鸣虫叫的夜晚,将各色各样人物的情绪串成一个个烧烤串串,点燃名为生活的炭火,嗞烤出生命的香气。并最终将其命名为人间烟火气。
在这里,生活被剥开光鲜亮丽的外衣,露出最质朴的柴米油盐的本色,无论遇到什么事,走进去,周遭鲜活的一切虽吵闹却让人有一种安静的力量。闹市的魅力就在于此。
饭后我问朋友“你觉得烟火气是什么?”
“你过来路上看到的路边水果摊、卖菜摊和小吃店,我就觉得很有烟火气。”
“那些一个人或手牵着手一起买菜的,和周围人聊聊家常的,普普通通的衣食住行,充满了人情味,我就觉得很有烟火气。”朋友回道。
在城市生活久了,偶尔看到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确实还会有丝丝的亲切、羡慕和向往之感。
这感觉就好像回到家里,老母亲张罗了一桌子我喜欢的菜,邻居家热情地招呼自己吃饭,和同伴们结伴快乐地玩耍,拨动着自己最柔软的内心深处。
人与人之间,从最开始认识的相互存疑,磨合过程的相互碰撞中,发生故事让人津津乐道,产生信任使人惺惺相惜。人与人之间便有了温度,这大概就是人类生活的乐趣所在了。
在乎别人、为他人着想,被人在乎、有人为你着想,亲情、爱情和关怀,这就是感情,这就是人间的烟火气。
犹记一朋友和我说过,人一切的行为,最终的归点都是感情。
临近夜暮时暗蓝的天空和暖黄的路灯,还有朦胧的树影。在这鱼龙混杂的城市森林里,面对着电脑屏幕,路过的是一张张扑克脸,可在闹市里,一切都是如此的生动温和,穿梭的行人露出满足的笑脸。我觉得这种场景富有浓重的烟火气息,却又美好得不太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