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上，有个黑色小笑话：
谜面：壁虎和班主任的相同之处？答案——都爱贴玻璃。
看完，哑然一笑。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的班主任，他也和壁虎一样，喜欢贴玻璃。只是，这玻璃不是真玻璃，是比较厚的那种透明塑料。每一个晚自习，我们都心惊胆战，生怕如壁虎一样的班主任，贴着窗，瞧见我们在教室里干坏事。其实——一群孩子，能干什么坏事？最多，就是学习不认真，和同坐交头接耳一阵，哼哼流行歌曲，或者，搁一本武侠小说在课本下面，偷偷地看。
喜欢“偷窥”，好像是那个时代班主任的共性。我们的班主任姓何，长得特别富态，脸油腻有肉，贴在窗户上，脸大，有些像猪头。于是，大家就约好了了暗号，只要班主任的脸贴上了窗，就让瞧见的同学“哼哼哼”几声，颇有效果。但有一次败露了，班级的确比平时要乱哄哄，同学的声音盖过了的放哨的“哼哼哼”声。这次，班主任也没有贴玻璃太久，径直走进了教室。放哨的同学没太注意，还在“哼哼哼”。“你感冒了还是喉咙不舒服，怎么一直哼哼哼的？”放哨的同学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招供。旁边的同学都知道答案，想笑，但不敢笑出来。
何老师是位好老师。他天天骑着车，凌晨四点起床、出发，骑车四十多里路，从邻乡赶到学校。我们是乡下的中学，孩子能考上高中、中专，凤毛麟角。他为这“凤毛麟角”费了不少的心思——如壁虎一样偷窥，是那个时代“好老师”的标配。家长们心中负责的老师，就是要“抓”，往死里“抓”，才是贴心贴肺对学生好。在何老师的贴玻璃的偷窥之下，我们无处可依逃遁，只好乖乖读书。说来奇怪，在何老师贴玻璃的偷窥之下，我们那山旮旯里的初中，竟然破天荒地走出了不少的高中生、中专生。
把这个笑话写成了一个问题，发在了朋友圈：出个题——壁虎和班主任有什么相同之处？配图，是一张绿色卡通壁虎的图片。自己当班主任，朋友圈当然班主任多。很快就有了答案。只不过，很出人意料，没有杂志上的相同的答案。“都有生命力”，答案没错，但是笼统；“修复能力强”，这也没错，但笑料不足；“断了尾巴会长回去”，可是，老师是真没尾巴喔！最后，才有一位校长的答案和杂志上的差不离——扒玻璃。其实，这答案，是她问自己学生的。她前面的一个答案也是“自我修复能力强”。
朋友圈教育工作者众多，竟没有找到与杂志相同的答案，这令我有些匪夷所思。捋了捋思路。我才知道这不正常中包含着正常——这取决于你从老师的视角看问题，还是从学生的视角看问题。学生回答这个问题，有被老师“贴玻璃”心有余悸的经历，百分之八九十以上都能回答出与杂志一样的答案。而老师、真正的班主任，由于自己是“贴玻璃”的实施者、胜利者，反而将这班主任生涯中经常做的事过滤掉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就是这个道理吧！
笑话归笑话，学生不喜欢老师“贴玻璃”，这是真的。这监控的感觉，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舒坦。尤其现在的孩子，个性独立，放纵爱自由，被一双眼睛盯着，就像被关进了无形的牢笼，就如千万虱子在身上爬，哪能舒服？老师喜欢“贴玻璃”也是真的，只不过这个“喜欢”，要打上双引号——真的老师愿意贴玻璃么？教育要尊重孩子，教育要平等，教育要尊重孩子的个性，这些道理，作为一位教育工作者，都熟稔于心。只是，万一呢？课间不瞧瞧，几个同学打闹起来；自习不看看，教室里大闹天宫；刚来的老师，到班级上课。出了任何一例安全事故，都不能向学校、家长交代。于是，几十年前有老师“贴玻璃”，几十年后，依旧有老师“贴玻璃”，只不过，现在贴玻璃的形式不同而已——换上了“值日老师”，换上了“360度无死角监控器”，或者，干脆在楼上眺望教室。毕竟，现在的玻璃通透，不需要贴上去。
其实，老师深深地知道——学生不喜欢监控。老师曾经也是学生，学生时代的恐惧，其实也留存在心底。学生当了老师，也知道自己的学生会背后骂自己是“猪头”。只是安全的红线摆在那里，学生自控能力差的事实摆在那里，被逼无奈之下，老师只好继续“贴玻璃”，只不过，在“贴玻璃”的同时，也开始提高和锻炼自己的修复能力了：被学生背后说道，有伤自尊，没听到就算没说，听到了也当没说；努力学知识，提本领，像壁虎一样，自救时，尾巴不能只有一条；提高学生自我管理能力，班会课进行思想教育，锻炼班干部的管理水平，尽量地减少贴玻璃的机会。其实，作为班主任，哪有不在乎学生的评价的。
世间哪来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贴玻璃”，最终还是不能消除。毕竟，提高学生自我管理能力也罢，班会课进行思想教育也好，锻炼班干部的管理水平也行，只是换了一种方法的“贴玻璃”。只是，这些“贴玻璃”，会让学生觉得安全、自在，也贴近如今个性的孩子，贴近当前的教育形式。世间没有两全法，但是的确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我们可以继续“贴玻璃”，只是“贴玻璃”，让学生觉得有趣，觉得欢喜，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贴玻璃”不是对自己的一种监控，而是对自己的一种关怀，得获的是一种别样的幸福、成长，那就真正可以不负学生，也不负自己了。只是，修炼成这等本事，我们得继续提高自己得修复能力——抗骂、抗压是一定的，但这时，你需要向高阶段的能力进发了，多学习班主任的技艺，向书本学习，向同行学习，向名师学习，获取班主任管理技巧的“易筋经”。这，才是一位班主任修复能力的最高境界，一位班主任走向成熟和成功的不二法门。一旦得获，你就能一览众山小，傲立“教林”，提高“贴玻璃”的技术含量，消弭“贴玻璃”带来的负面效应，在游刃有余地成全自己之际，也能教育无痕地成全学生，正真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贴玻璃”是壁虎和班主任的共性，但是别忘了，修复能力强、再生能力强，也是壁虎和班主任的共性——更确切的说，班主任比壁虎，有更强的修复能力。学生虐我千百遍，我待学生如初恋；烦事琐事伤心事，班主任眼中不算事；学生如老虎，我要做保姆；……这些，那是一只壁虎能比拟的？其实，班主任比壁虎还多一项能力，那就是壁虎永远都学不来的能力——学习能力。这学习能力，才是班主任修复能力源源不断的动力和泉源。
忘记了说一件事。若干年后，我碰到了我的班主任老师，向他讲起了他贴玻璃，我们笑话他的事。他说：你们笑话我是猪，我那能不知道？但是知道了怎么样？把你们骂一顿，打一顿？都快中考了，分分秒秒都重要。我自尊受到损伤，自己修复呗！我只当你们是不懂事的小屁孩，开开玩笑，不算什么！
瞧瞧，这是明证，壁虎和班主任的最相似的，不是贴玻璃，而是修复能力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