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味觉记忆,应该是在儿时便植入味觉基因里的了,忘不了、抹不掉。而人们的饮食习惯也因居住地域不同,更如性格一般或粗犷豪放,或婉约细致......
酸菜,不论在困苦的岁月,还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依然是北方人心里不可替代的味觉体验。
与南方酸菜原料的丰富细致不同,北方的酸菜原料以大白菜为主,吃法也简单粗犷,与肉类一起炖煮便是最家常的吃法。也可做馅包饺子、蒸包子,亦或打一碗酸菜卤子,吃上一顿酸菜卤的手擀面。
小时候,白菜收获的季节就是家家户户腌制酸菜的日子。如翡翠般翠绿的大白菜饱满丰腴,堆满了各家的小院。
随着白菜的收获,也意味着大地上最后的一抹绿色褪去了,田野里最后的生机与秋天一起结束了。冬天,伴随着人们砍菜的节奏悄然而至。
爸爸把院子里放置了几个月的两口大缸里里外外都刷洗了一遍,安放到厨房的角落里。
地里拉回来的白菜在院子里经受阳光和最后一丝秋风的洗礼,逐渐消散掉部分水分,白菜变得更适合腌制了。
失去翠绿光泽的白菜变得柔顺了许多,整齐的在缸底码上一层,撒上一层盐,再码上一层,再撒盐......,码到半缸的时候,爸爸在缸里铺上一层麻布,把我喊过来,脱去我的鞋和袜子,双手掐着我的腋窝,“嗖” 的一下把我提溜到缸里。“用力踩,”爸爸告诉我。
我便在缸里踉踉跄跄的蹦跳着,脚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咯吱...咯吱...。”据说小孩子的脚上没有细菌,如果是大人踩的话,腌好的酸菜会有一股腐败的酸味!
满满的两大缸白菜入缸了, 爸爸搬出两块巨大的石头压在白菜上,妈妈把缸里的水填满。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来处理了。
“妈,酸菜什么时候能吃啊?”等不及的我时不时的就问妈妈一句。“再等几天,快了。”妈妈会边看着日历边算着日子跟我说。
漫长的等待之后,那岁月酿就的美味便会伴随着季节的脚步,准时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
腌好的酸菜,叶子微微泛黄,菜帮晶莹剔透,酸味中带着一丝植物特有的香气。自然发酵的酸味沁人心脾,切几片放入口中,酸爽清脆,旁观者则喉头蠕动,咕噜咕噜的咽着酸水,不由得也想拿起几片尝试一下......
腊月里杀猪的季节,村庄被杀猪菜的香气笼罩着。酸菜那酸爽的味道里,仿佛浓缩了悠长醇厚的岁月,绵密浓香,回味悠长。
几十斤柴猪肉,猪肝,苦肠,血肠......切好的酸菜,慢火烀上几个小时。猪油浸入酸菜的肌体里,酸味又化解了猪肉的油腻......,酸香可口的杀猪菜融化了冰雪包裹的村庄,温暖着满身寒气的人们。
酸菜猪肉炖粉条,则是酸菜最平常的吃法。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片,油锅里炒至微黄,再放入酸菜同炒。炒出酸菜的香气后放入调料,加水,粉条慢火炖煮...... ,香气扑鼻的酸菜猪肉炖粉条,是冬季里东北人最喜欢的家常菜。即便在今天,也是最难舍弃的舌尖美味。
而羊肉汆酸菜,则是酸菜相对奢侈的吃法了。酸菜下油锅炒香后添水,开锅后放入新鲜的羊肉片一同炖煮。鲜香的羊肉配上爽脆的酸菜,酸味中和了羊肉的腥膻气,把羊肉的鲜味提到了新的高度,酸菜吸附了羊肉的鲜美滋味,绵软酸香......,真可谓汤汁鲜美,羊肉不腻,酸菜香甜......,不觉瞬间胃口大开,那美味真是过齿难忘!
酸菜,曾是艰苦岁月里人们餐桌上无可替代的食物,而今,丰富的副食种类让不起眼的酸菜逐渐淡出了人们的餐桌,但是,酸菜在北方人心中的地位依然无法被取代。
无论春夏秋冬,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炖酸菜,依然是北方人心头最爱,也是远方游子心中念念不忘的家乡美味。
也许,北方人的乡愁,无非就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炖酸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