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本来跟在清远身后的歌扇忽然停了下来：“喂，清远，你先走一步。我去把蘑菇那傻子叫上。”
清远脚下没有停歇，径直往三秋岛方向去了，几步就失去了踪影。歌扇撇了撇嘴，转身往含远殿走去。蒙毅出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别管了。蘑菇那傻子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我看他那个皇兄不是好相与的。”
蒙毅伸手拉住了歌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歌扇，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上心的朋友了？”
歌扇愣了一下，拂开蒙毅的手：“你也说了，是朋友嘛，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陷险境吧。”
蒙毅冷笑了一下：“我倒是从未见你对我如此上心过。”
歌扇心里一阵烦躁，脸色也沉了下来：“蒙毅，五百年未见，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现在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个，你好好看看，自己像个什么样子。”说完甩袖往前走去。蒙毅看着那人决然的背影，心里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
墨淮贪婪地看着墨谷。小谷长大了。小谷当年离开的时候十四岁，算来，也已是而立之年，样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已经褪去了昔日少年的青涩，长成了一副沉稳的青年样子，却依旧透着一股清冽的味道。
“小谷，真的是你吗？你这些年怎么不回来呢？”墨淮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想要抚上墨谷的脸庞。墨谷却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墨淮。
“小谷，你是不是在怪哥哥把你派去东海？哥哥好后悔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小谷，你不要走了。这含远殿哥哥一直帮你留着，摆设也丝毫未动，就等着你回来。”
墨谷皱着眉看着自家皇兄看着自己的目光，觉得怪怪的。哥哥？小谷？这昔日熟悉的称呼今日竟然觉得这般陌生。这含远殿确实未做丝毫改变，可是，自己还回的来吗？他不愿意再讨论孰是孰非，这因果若细说起来，怕是纠缠不清了。想到这里，墨谷微微俯下身道：“皇兄，恕墨谷不能从命。我这次回来，本就是为了化解你这次的危难。既然已安然度过，我也就放心了。现下我就向您辞行，山高水长，皇兄，有缘再见吧。”
墨淮心中一阵绞痛，他觉得自己的小谷一定在怪自己，不肯原谅自己。“小谷，你何时变得这般生分了？你到底如何才愿意留下来？你是不是要这皇位？我给你，你留下来可好？”
墨谷吃惊地看着眼前这陌生的人，心里叹了口气：“皇兄，你不要说傻话了，这皇位岂是让来让去的东西。”
墨淮眼圈泛红，他对当年自己的自私肠子都悔青了，这些年他一直苦苦思念，现在终于把人等回来了，他埋在心底的那句话怎么都压不住，冲口而出：“小谷，哥哥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不要走。我不会放你走的。”
墨谷瞪大了眼睛，任凭墨淮把自己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嘴巴长的大大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画面，皇兄昔日对自己的躲避，将自己赶走时的狠绝，还有除夕夜空着的那张桌子。墨谷心里乱作一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皇，皇兄，你……”
“你什么你？你猪啊你，人家抱你你就乖乖让抱啊？”
墨谷被忽然响起的炸雷吓了一跳，被一股大力从墨淮怀里拉了出来。歌扇怒视着墨淮，露出个轻蔑的笑容：“堂堂人间的天子，竟然也会有这等龌蹉的想法？不愧上辈子……”
“歌扇！住口！”墨谷紧张地喊了一声，他实在不愿意在眼前这混乱的状况中再填一笔了，紧张地捂住了歌扇的嘴，有些慌乱地看着墨淮。只见墨淮被“龌蹉”两个字说的脸色一片苍白，忽然露出个凄楚的笑容，挑了挑眉道：“是啊，我就是喜欢自己的亲弟弟，那又如何？”
墨谷的脸比墨淮还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司命啊，我是怎么得罪你了？墨淮的目光却是痴迷中透出了狠戾：“小谷，这次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走了。”
歌扇把墨谷推到一边嗤笑一声：“你个凡人也想拦我们？哈，痴人说梦！”
“凡人？小谷，难道你，你……”
墨谷叹了口气：“皇兄，我现在是修道之人，已不在轮回之内，我们的缘分已尽，就此别过吧。”
墨淮踉跄了一步，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天意弄人啊，哈哈哈。”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当年若不是自己出于私心将墨谷推开，也不会现在两人之间横亘了天命。老天爷，你可真残忍呐。
歌扇看着状若癫狂的墨淮，有点怒火中烧，瞪了墨谷一眼：“看你惹的这好事！”
墨谷无奈地看着歌扇，有点委屈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会搞成这样嘛。现在怎么办？”他看着自己皇兄笑出了眼泪，一点天子威严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歌扇不耐烦地踱了几步：“罢了罢了，我用法术把他见到你的记忆消去好了，也省的他惦记。”
墨谷担忧地看着歌扇：“这样能行吗？”
歌扇白了墨谷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墨谷挠了挠头发：“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歌扇恨不得给墨谷个巴掌，咬牙切齿地说：“除了忘了有你这么个人，还能有什么影响？放心吧，他忘了你以后会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给你们墨家留后的。”
墨谷哭笑不得地看着歌扇，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你小心些。”墨谷小心翼翼地说，担忧地看着一边的墨淮，轻轻走过去，拉住了那人的袖口。他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也最爱这般拉着皇兄的袖子，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喊着“哥哥”。从此以后，自己再无皇兄，再无哥哥了。他眼眶有点湿，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墨淮的后颈上。墨淮眼中忽然有了一丝清明，似乎意识到了危险，惊恐地盯着离得自己很近的墨谷。
墨谷露出个软软的笑容：“哥哥，再见。”说罢，手下使了劲，捏住了墨淮的脖子。墨淮的眼睛骤然睁大，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小谷，不要……”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墨谷把睡过去的墨淮轻轻放在床上躺好，静静地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歌扇，他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歌扇难得没有嘲笑他，冷冷地嗯了一声。墨谷露出个苦涩的笑容：“这样，挺好。”
蒙毅一直靠在窗边，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这会儿见事情有了个了结，沉沉问道：“可以走了吗？”
墨谷疑惑地看着歌扇，不知为何几月不见，歌扇多了个朋友。歌扇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他叫蒙毅。喂，蒙毅，这是墨谷。”
墨谷朝那人行了个礼，蒙毅却黑着脸，径直转身离开了，留下墨谷和歌扇面面相觑。
却说清远带着黎丘向三秋疾行而去，心急如焚。怀里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体温很低，如果不细细感受，连呼吸都几不可闻。清远心疼的无以复加，只盼着赶紧回到三秋岛，借玉藻池充沛的灵气辅以聚魂丹，好将黎丘体内的煞逼出来。这骷髅煞十分霸道，必须赶紧医治才好，耽误了时辰，即便痊愈，也会使得黎丘仙根受损，修为大减。
东海之上由于仙岛众多，所以一直碧空如洗。这会儿清远看着浮在东海之上的乌云，皱起了眉。那乌云似有生命力般，翻滚腾跃，只一会儿工夫就把整个东海笼罩了起来。海上风平浪静，却让人莫名的心慌。
清远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黎丘，抬头朗声问道：“乌灵黑煞，你挡在我家门口，却是要做什么？”
乌云翻腾的更厉害了，眨眼地工夫乌云之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正是清远口中的魔族乌灵黑煞。那人形容枯槁，骨瘦嶙峋，盘腿坐在乌云之上，眯着眼看着清远，发出一阵怪笑。那怪笑穿透人的耳膜，让人心间一阵烦躁。黎丘似是受到了影响，不安地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费力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一阵恍惚，声音沙哑地问：“师父，我是做梦了吗？”
清远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扯开黎丘后背的衣服，脸色一变。那骷髅煞许是感受到了同族的气息，躁动了起来，已经由原来的巴掌大小变成了海碗大小，颜色也深了些。清远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低声说：“黎丘，是我。你乖乖的，师父带你回家。”“回家，师父。”黎丘低喃了一句，又昏睡了过去。
乌灵黑煞又发出一阵笑声：“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有幸看到无欲无求的清远上仙对一个小孩子这般上心，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哈。”
清远耐心一点点流逝，声音里都裹上了寒气：“不想死的，就速速把路让开。”
乌灵脸色一沉，从云头上骤然飘到了清远十步开外的地方，阴沉地说：“把昆仑古玉交出来，我就让你过去。”
清远眉峰上结起了白霜，声音犹如腊月寒风：“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我这里没有什么昆仑古玉。你最好闪开，休怪我手里的剑没了准头。”
乌灵脸色巨变：“没想到你堂堂上仙也觊觎神物。今日里若不留下古玉，休想从我这里走脱！”
清远懒得跟这魔头废话，他把黎丘放到一边的石头上靠着，一语不发，召唤出佩剑朝乌灵刺了过去。乌灵吃了一惊，估计没料到清远这般不讲究，一时乱了方寸，慌忙朝后退去，堪堪躲过了一剑，结印打出一掌，顷刻就被清远凌厉的剑势破开。乌灵被剑气扫到了胸口，瞬间暗红的血就染红了衣衫，整个人显得更狰狞了。
他捂着伤口，瞬间退了老远。阴森的声音随着远去的乌云在东海之上飘散开来：“清远，今日起，你再无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