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筱豆
01
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物。她们无私着、奉献着。
她们给了你生命，对她们来说最好的回报是什么？是金钱？是照顾？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想，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世界上还有一群另类的母亲，她们抚育生命，不为回报，但是，当她们需要的时候，她们会毫无顾忌，勇往直前。
02
淑琴，一位普通的母亲，跟所有劳动妇女一样，她爱她的家庭，爱丈夫、爱孩子，更加热爱生活、热爱生命。
她是幸运的，老天给了她两个可爱的儿子和两个漂亮的女儿，他们聪明可爱，健康活泼。可是老天又是残忍的，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她的丈夫在一次执行公务的时候心脏病发身亡。
丈夫的离去让她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丰富的资源补给被取消、丈夫的工资瞬间没有了、共同抚养孩子的人消失了......这些，足以让一个柔弱的女人陷入混乱和深深地绝望之中，但是淑琴没有。
淑琴面对丈夫的离去没有绝望，她在很短的时间之内重新振奋起来：她重新打扫了一遍房子，整理了丈夫的遗物；她重新规划了家里剩余的积蓄；她召集四名子女，教导他们要努力奋斗、自力更生。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重新开始了。
03
每个看似一帆风顺的家庭都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淑琴的家也一样。她有一个妹妹叫淑娟，是圈里有名的“巫师”，她的特长是帮别人算命以及帮别人家里请“保家仙”。
在她们那个年代，她所从事的事情不算正当，但是总有一些愚昧胆小的老百姓找到她，让她帮忙处理家里的“怪事”。
淑琴对于妹妹从事的职业从来不反对，在她失去丈夫之后，她也更加相信妹妹说的话，并且，在丈夫去世不久之后就麻烦妹妹帮家里“请”来了一位保家仙。
这件事情开始淑琴没有让孩子们知道，因为她觉得孩子们还小，可能会不理解这件事情，等他们大了再告诉他们，于是，“请仙”的仪式就在她和淑娟之间秘密地进行了。
仪式比较简单，因为淑娟说保家仙没那么势力，只要请到家时候，每逢初一十五给他上香、上贡品就够保佑家里一切平安了。
做仪式的这一天，淑娟拿来一张红色的纸，说这就是保家仙，打开纸，上面写着两行字，淑琴没太敢仔细看，怕亵渎了“神灵”，在淑娟嘀咕了几句“咒语”之后，她们俩一起把他供在了偏房的一个小房间里，之后，淑琴就把这个房间给锁住了，并告诫她的子女们谁都不许进这个房间。
04
自从请了保家仙之后，淑琴觉得每天都过的顺顺当当，她觉得，生活又有希望了，她希望她和她的子女们能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慢慢地，子女们长大了，淑琴靠做缝纫活赚来的微薄工资让两个男孩儿上了学，但是他们都在上了初中之后就辍学了，当时赶上知青下放，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被下放到不同的地方工作了。淑琴就和两个女儿一起继续生活。
丈夫去世好多年，淑琴都没有想过再改嫁，她只想一心一意把孩子们带大，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是生活的艰苦让淑琴学会了用简单的方式来释放压力，她学会了抽烟、喝酒，每天必须喝一顿酒，不多，就一小盅，每次喝之前都要说：“老王，这杯酒我敬你。”然后一饮而下。而孩子们也习惯了她的这个习惯，谁都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接纳着。
05
人的年纪越大越在乎自己的生命，淑琴也不例外，转眼间已经过去15年了，孩子们都已长大，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淑琴呢，也从芳华绝代变成了传统的农妇，她细腻的皮肤上开始慢慢布满细纹，腿脚也没有年轻的时候灵便了，总之，一切岁月能带给她的东西，她都得到了。
随着她身体的变化而变化的还有她的内心，她很害怕度过每一天，她怕一天天变老，她怕有一天她不能走路，要在床上度日，她怕她早来的生命结束日，她怕。
现在的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着镜子里衰老的自己，回忆起和丈夫结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妹妹帮她找的资深算命人给她算的命。
算命的告诉她，她的丈夫会英年早逝，这一点在十几年前已经验证，所以她特别相信这个算命人的话，还有一点，她最在乎的，就是，她的生命也会很早就结束，不管她的身体有多么健康、多么强壮，她都会在60岁的时候结束生命。
算命人的话每天都在淑琴的脑袋里来来回回许多次，她不敢不相信算命人的话，因为她丈夫的去世已经告诉她算命人的预测非常准确，所以，她每天都计算着时间，每天都在祈祷时间慢些走。
因为她的担心，她开始慢慢变得心事重重，每天喝的酒也越来越多，吸的烟更是不计其数。她变得焦躁，变得不可理喻了。
孩子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很少回家看望她，所以她继续沉浸在自己恐惧死亡的世界里。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这个折磨，她去寻求帮助了。
06
淑琴找到她的妹妹，她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妹妹，妹妹沉思良久，说：“姐，你真的害怕那个算命的说的话变成真的吗？”
淑琴抬起头，双眼充满疑惑：“怎么，你不也是干这一行的，难道你会告诉我别相信吗？”
“呵呵，是啊，我是做这一行的，但是有时候，我们给别人算命也不是百分之百对的，你知道，我们有时候为了养家糊口也要耍点手段。”淑娟诡异地笑着说。
“娟儿，姐没跟你开玩笑，你看看姐，这两年是不是老的特别快？跟姐现在的年纪一点都不符，你说我能不害怕吗？”淑琴激动地说，“还有啊，你看，你姐夫去世的时间他算的也特别地准，我能不信吗？！”
“嗯，”淑娟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淑娟抬起头，看着淑琴，很诚恳地说：“姐，我知道，所有人都想要长命百岁，但就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淑琴慢慢地下了头。
“不过，”淑娟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听说过有一种方法，是可以延长人的寿命的。”
“什么？！是什么方法？！”淑琴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兴奋。
“借命。”淑娟把水杯放在桌子上，镇静地说。
“借命？什么意思？”淑琴追问。
“就是把别人的命借来几年，延长你的寿命。”
“还能这样？能成功吗？”
“我自己没做过这种法式，但是，我认识的一位老人做过一次，据说很成功，成功让那个找他的人延长了十年的命。”
淑琴突然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借命，借命，借命。”她不断重复这两个字，突然，她停在淑娟面前问：“妹，你觉得你能帮我做这个法式吗？”
“我？”淑娟瞪大双眼看着淑琴，“我怕我不行啊姐，我从来没做过啊。而且，做这个还有一个必须遵守的条件。”
“什么？”淑琴迫不及待地问。
“被借命的人，必须是自己的至亲，姐，如果你要借的话，只能从孩子们身上借。”
“这......”淑琴犹豫了。
07
淑琴在绝望中又度过了几年，慢慢地，她已经不想再自己生活，她开始从一个儿子家转移到另外一个儿子家。她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她想多跟儿女们在一起。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开了个小饭店糊口，一个在小公司里当会计，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只是，由于淑琴的老习惯，她和儿子们的隔阂越来越大。
淑琴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随身携带她请的保家仙，她觉得，就算她的生命快结束了，这个保家仙至少还能保证家里其他人的平安，所以她决定，这个保家仙无论如何她都要一直留着。
她的两个儿子，虽然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可是对待封建迷信这件事还是嗤之以鼻，再加上两个人都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家庭，两个儿媳妇对保家仙的事情也是特别地不满意，只是因为淑琴是婆婆，儿媳妇们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两兄弟商量好了，老母亲在他们的家各自呆半年，年年如此，这样大家也不会大家，母亲也可以颐养天年。
今年，按照约好的，轮到淑琴到小儿子家了，她习惯性地带着保家仙一起去了。
到了小儿子家，她就跟儿子说让他找个地方放保家仙，儿子有点不乐意，告诉她没地方，而且媳妇和孩子都不喜欢封建迷信的东西，最好别供了。淑琴生气了，说：“如果不是保家仙，咱们家怎么会这么多年都平平顺顺？”儿媳妇也在旁边帮忙说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二儿子说不过，就在自己的仓房里面给保家仙收拾出一块地方，让老母亲供上了。
本来日子过得很平顺，可是有一天，儿子回到家醉醺醺的，淑琴问他怎么了，他大声说：“怎么了？什么怎么了，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别问了！”
“哦，”淑琴看到二儿子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没敢再问下去，就回屋睡觉了。
半夜，淑琴突然听到从仓房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她赶紧起身跑到仓房去看。到了仓房，她看到儿子涨红了脸，疯了似的朝地上扔保家仙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摔烂了，保家仙也被撕得破烂不堪。
淑琴见状赶紧拉住儿子的手说：“儿啊，你在干什么，你这是大不敬啊！”
儿子使劲儿推了她一下，大声说：“什么大不敬，都怪你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现在丢了！你知道外面的人都说你什么吗？‘老不正经！’说你就知道搞封建迷信，把孩子们都带坏了！现在我的上级知道了，把我辞退了，你开心了吗？”说完，他把供保家仙的桌子给掀了，转身回屋了。
淑琴大哭起来，从此，她的生活变了。
08
自从儿子把保家仙给扔了之后，家里的生活完全变了，变得死气沉沉，儿子看到淑琴就像看到敌人一样，淑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儿子，也不敢喘大气，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再把保家仙请回来一次。
儿子自从失业之后，每天在家喝酒，动不动就冲着妻儿和母亲大喊大叫，甚至有时候还会动起手来。虽然他对妻儿大打出手，可是对淑琴却不敢。不过，凡事都有一个底线，淑琴后来做的事情，让儿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淑琴在儿子把保家仙扔了两周之后，再次把他请回了家。儿子回到家，去仓房拿东西，看到了那个保家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飞奔到母亲房里找她对峙。倔强的淑琴一直在说保家仙可以保家人平安，儿子最后终于崩溃，他把保家仙和淑琴的东西全部打包，扔到街上，说：“以后不许你再来我家！”
淑琴拿着包裹，抹着眼泪，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儿子的家里。在跟大儿子叙述了原委之后，大儿子不但没有说小儿子的不是，反而教训起淑琴，说她本就不应该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他现在要带着妻儿去边界的一个地方做生意，不能让他住在这儿了。于是，淑琴再一次流连在大街上。
她在大街上抱着保家仙，回想起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种种苦难，她是如何一个人辛辛苦苦带大孩子们的，她是如何一个人撑起这个家的，她的辛酸全部涌上心头，现在，到了孩子们该报答她的时候，她却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她不甘心！
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妹妹，突然想想起了“借命”的方式，于是，她转换方向，走向了妹妹家。
09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淑琴已经七十岁了，距离算命人语言她60岁去世已经十年，她已然健康安好。
她的大儿子，五十岁的时候在边界做生意失败，得上了脑瘤，妻儿弃他而去，一路乞讨回到老家，最后，死在了街上。
她的小儿子五十岁的时候，由于饮酒过量，突发心脏病而死。据说在他生命弥留之时，媳妇找来一位会“看”的人，那人说小儿子自从惹怒了保家仙之后一直被一只女鬼缠着，现在已经什么办法都救不了了。
她坐在闺女家的窗前，拿着两个儿子的照片，小声说：“儿啊，我不希望你们割肉还母，也不希望你们削骨还父，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你们能回报我最需要的东西就足够了。”淑琴笑了，她想：“还有十年，我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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