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阴历七月初十)星期天 天气 晴
一早祖成就接到电话,他们领导要他去加班,我只好一个人弄东西吃。冰箱里倒是什么都有,可是看着它们,我没有胃口,想起昨晚的噩梦,就冒冷汗,倒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茫然地望着对面电视黑色屏幕回想着那个鼠标游戏,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抬头,突然看见电视屏幕里在我身边赫然坐着另一个人,一个黑色的剪影,个子比我高一个头,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忙回头一看,身边什么都没有,再看电视,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是眼花了吧,一定是想太多了,我吁一口气,端起杯子准备喝咖啡,却通过咖啡的热气,在褐色的液体里看见自己脸部的倒影,不,那不是我的脸,是一张惨白的对着我微笑的脸,露出白色的骨头!我惨叫一声甩开杯子跳了起来,那笑声就在四周溢开,我慌忙换了衣服、鞋子拿着包出了门,我受不了一个人再待在家里了。
路上人来人往,我觉得安全多了,走了半个多小时,推开了肯德鸡的店门,要了一份汉堡坐在了窗前。
其实是没有味口的,可是这样干坐着也像个傻瓜一样。捧着汉堡望着窗外一点一点啃着,却突然头疼起来,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渐渐的好起来。
中午去祖成公司楼下等他一起吃了午饭,他说我脸色不好,我本想告诉他今天早上的恐怖事件,可是还是忍住没说,谁会相信大白天出怪事?算了,别让他分心了。
下午去西关闲逛,打发漫长的时间,虽然天很热,可是却不想回家吹空调,直到六点多,我等了祖成下班才跟他一起买菜回家。
咖啡杯好好的放在茶几上,里面是冰透的咖啡,空调也没关,水流了一地,我站在茶几旁望着那只白瓷杯子。
8月15日(阴历七月十一)星期一 天气 阴转晴
昨晚没有开电脑,跟祖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但是总感觉电脑里有人在喊我,奇怪的感觉。
睡得也早,到半夜就醒了,感觉口渴就下地找水喝,路过门厅时,突然看见电脑的显示器竟然是开着的,闪着蓝色的荧光,屏幕正中央出现着一个对话框,写着一排字:“边喝水边跟我玩鼠标仙吧,等你很久了。”我鬼使神差般坐在了电脑前,摸上了冰冷的鼠标。
“今天问什么?”白色字体。今天问什么?不知道,没有想好,我看着手里的鼠标。“比如,你可以问问鼠标仙,你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我心里一惊,亲生父母?“是的,亲生父母,他能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也能预料到将来,那天只是让你相信鼠标仙真的存在,现在才真正开始。”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是的,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好的。”绿色字体回答我。接着在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照片,一点点的明显,照片有些发黄,背景是旧时期照相馆的手工画,是个公园,照片正中央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件中山装,留着七分头,表情很严肃,似乎很紧张,双手平放在漆盖上,女的穿件圆领西装,可以看出她皮肤很好,眼睛水汪汪的,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双手拈着辫稍。照片在一点点放大,那张脸,那双眼睛,我看看旁边的镜子,是的,我与她是那么相象,难道真的是我的父母?快三十年了,我终于看见他们,却是在电脑里。他们叫什么名字?我问。绿色的字一个一个出现,“你的父亲叫姚平安,你的母亲叫陆梅。”陆梅,姚平安,我伸出手指轻轻抚着他们的脸,我的妈妈,爸爸,如果能跟我说句话,该多好啊,二十多年来,我生活在杀害妈妈的凶手身边却茫然不知,现在,我是孤身一人,为什么上天要给我这样的命运?妈妈,爸爸,我好想亲眼抱抱你们。
“蓉蓉,蓉蓉!你怎么了?”祖成从卧室里跑出来蹲在我身边,我回头看他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为什么坐在电脑前哭得这么伤心?出什么事了?”他很害怕地看着我,给我拭掉脸上的泪。我还是哽咽着,指指电脑说:“我看见我亲生父母了。”他皱着眉头看看电脑,再看着我说:“你说什么?”“就是这照片。”我回过头想要让他看,却发现电脑屏幕一片黑。“蓉蓉,到底怎么了?”“刚才,明明是开着的。有照片。我亲生父母的照片。”我左右看着才发现,电脑根本没有开。主机箱上的灯都是黑的。“电脑是关着的,哪有什么照片?”“不,不,我明明看见的,就在电脑里。”祖成摸摸显示器后盖:“如果是开着的,这里会是热的,可是它很凉。你一定是做梦了。”我也伸手去摸,果然是冷的。可是,那张照片是那么清楚,是做梦吗?我糊涂了。
睡着以后,就梦到了他们,我又变成了小孩子,跟他们住在一幢很漂亮的别墅里,别墅四周有很美的花,还有个小花池。我跟妈妈在捉迷藏,可是突然,我的养父母出现了,手里拿着亮闪闪的刀,冲上来就在妈妈身上乱刺,她身上的血喷了我一身,我痛苦地喊醒了。“做噩梦了?”祖成也呼地坐起来望着我。我点点头,睡衣都被汗浸湿了。他摸摸我的头,“也许是你太累了,答应我,尽量少接近电脑,它的幅射太强,你应该好好休息。”我点点头,靠在他肩上,窗外,天已经开始变亮。
再醒来,祖成已经上班去了,他在餐桌上留了豆浆和油条,杯子里还放着一枝初开的玫瑰。我洗梳完毕,坐在桌前吃早餐。
窗外的天阴阴的似乎要下雨,可是洗衣机里还有衣服要洗,闲着也是闲着,就动手洗衣服。挑出祖成的白衬衣,在衣领处,一道艳红刺了我的眼睛,用手指抹了抹,放在鼻前,我闻到口红的味道。并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根打着卷的黑头发,那不是我的,我不抹口红,也不烫头发,一定是祖成的同事无意碰上的,祖成很爱我,我这样劝着自己,可是在水里,那红色却越发的鲜亮。
洗完晾好,便坐在卧室的窗台边看杂志,屋里很安静,只听到钟表嘀嘀嗒嗒的声音。
突然,“啪”的一声,似乎有只碗打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我忙跑进厨房,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地上没有碗的碎片,我四处搜索时,客厅又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声音,我心里开始狂跳,那是电视声,我慢慢地向客厅走去,进了客厅,我看见电视打开着,我一把抓起摇控器企图将它关掉,可是电视根本不受控制,我就是拔掉插头,它还激烈地放映着,声音大得几乎要将房顶掀掉,并且,在不断的换台,飞快的,一个接一个,从频道一到频道五十,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乍,我顾不上换鞋,顾不上拿钥匙,开了门冲出去,身后似乎还传来一声尖笑。
站在楼对面宽大的空地上,我突然发现天是晴的,太阳猛烈地照射着我,上午明明是阴天嘛。
阳光下,我的头又疼起来,无意间抬头,发现整个楼所有的玻璃窗里都有人在向我招手,脸上是诡异的笑容,我转身跌跌撞撞向大门外跑去,刚跑上马路,迎面一辆车将我带倒了,我听到一声惊呼,下来一个人将我扶起来,是祖成,“蓉蓉,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大声问着我,我浑身颤抖着搂紧他,“我不敢一个人在家,我们搬家吧。”“好,我们搬家,你的鞋呢?来吧,先上车。”他将我抱起来放进车里。“你到底怎么了?”他握着我的手问。“我洗了衣服,看书,听见厨房有碗打碎的声音,跑去看什么都没有,然后听到电视响,我没有开电视啊,它怎么会响?声音那么大,摇控器不起作用,我怎么关都关不了,拔了插头它还开着,还不停的换台,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我如梦魇般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又开始冒冷汗,“别说了,你就待在这儿,我去给你找鞋子。”“房子里不干净,别回去。”“放心吧。你等我,我还要回去拿份材料,还好我中午赶回来,不然,你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说完他将车停在路边,快步向家的方向跑去。
我深深埋在车座里,头不疼了,人竟然打起盹来。
“蓉蓉。”有开门声,我张开眼睛,他拿着我的鞋、包和一个文件夹上车来。将东西递给我后,没有马上开车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蓉蓉,你说你洗了衣服,电视开着?”我用力地点点头。“可是我刚回去,衣服还在洗衣机里,电视关着,插头好好的在插座里。”什么?!我几乎要跳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明明是洗了衣服的,那电视的声音要把我的耳膜吵破了。“你一定是没睡好,你就在车里睡吧,我现在要赶回公司,你可以打个小盹。”他对我笑笑,这才发动了车子。太可怕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个幻觉吗?不可能,太不可能了。我看看他,他不应该用这么无聊的方式骗我的。
四十多分钟后,他将车开进了他们公司的停车场,“跟我上去吧。”他说。我摇摇头,“我去那个小店里坐一会儿。你下班去那找我。”我指了指马路边的冷饮店。“也好,我送了这份材料就下来。”“不,你不用为我请假,我可以等到下班。”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发,我们这才下了车。我目送着他进了办公楼,一个人走进那间小店,要了一盒冰淇淋吃着。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有人走进来坐在我对面,“大嫂你好。”我抬头一看,是祖成的助理,鲁燕。我对她笑笑,“怎么不上去啊?”“我在这儿坐着就好,不想上去打扰你们工作。”“哎呀,你最近脸色可不怎么好,这么苍白,是生病了吗?我医院有朋友,改天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去看看吧。”“谢谢你,只是最近睡得不太好而已。”“女人最主要的是要会保养,睡眠最关键了。哎,嫂子,我有时候真是羡慕你呢,能跟罗经理这样体贴的人生活一定很幸福,平时他就很关心我们这些下属,你知道我们的工作特别要注意形象,我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你看,常常会把丝袜碰破的,罗经理就总准备着同色的丝袜,他真是太细心了。哎对了,嫂子,这有瓶香水,是我一个朋友从外地带回来的,纯植物的,没有香精,放在抽屉里好久了,总是忘,这是专门留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蓝色小瓶子。“不,我不能收你的东西。”“看你,嫂子,平时罗经理对我们很好,这就当是回报吧,要是送他东西,他不收,反而让人多心,还是直接来谢谢你吧。好了,不多说了,我还要上去呢,刚刚听罗经理说你在下面,我说来跟你聊几句,有空我们出来一起吃顿饭吧。再见。”她噼哩叭啦地说完转身走了。我注意到她那头油黑的有着漂亮发卷的头发跟她唇上那抹红色。丝袜?祖成何事这般会细心关心女孩子了?我苦笑一下,一瓶香水就要来买掉祖成的关怀吗?颇有心计的助理啊。
半个小时后,祖成来了,坐在车里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我拿出那瓶香水放在挡风玻璃前,“请还给鲁燕。”我望着窗外,“她送你的?那你就收着吧,她那个人,送人东西从来不会收回去的,而且其他女同事人手一瓶,你不收她会多心的。”“你倒了解她。”我从鼻子哼出一句。“是啊,当了大半年的同事,多少也了解一些,大不了,找机会送回她件礼物。”“送丝袜吧,比较实际。”我越想越生气。“线袜?呵,不太好吧。那是私人的东西。”他盯着前方。“反正你都常常替她备着,现在有什么谦虚的?”他猛地刹住车,“什么?我常常替她备着是什么意思?我罗祖成是那样的人吗?我们一起那么久,你还不了解我?”他望着我,我不理他,“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美女面前,不是谁都能当柳下惠的。”“喂,你讲讲理好不好?根本是无中生有嘛。”“她亲口说的,怎么会是无中生有?”“她说的?”他叹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后面传来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没话说了吧?当事人都承认了,你又何苦费心绞辩?”我瞪了他一眼。他不回答,不申辩,一定被我说中了。心里很难过,只有一年,他就变心了。世上还有什么能靠得住?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在身边,只当人是我最亲的亲人,你也这样欺负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开始痛哭流濞。他将车停在路边:“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就说过,这一辈子,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除非你不爱我了,不要我了,现在也是一样,你又何苦为着一句玩笑话想不开?我承认,最近我是太忙了,没有太多的时间关心你,你很不好受,可是我只求你别用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浮浅的事来伤害自己好吗?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将我搂在怀里,可是我还是心里难过。
回到家,我惊愕地发现洗衣机里果然泡着脏衣服,电视的插头还好好的插在插座里,几天来发生可怕的事情太多了,我没有办法解释,祖成让我看电视,他洗了衣服。那件白衬衫领上,还有红印子。
晚上,他在书房里写文件,他不用电脑,除了不会,也宁愿用笔一字一字的写出来。
本来他不许我碰电脑,我说我玩一会儿游戏,他才勉强同意。其实内心,我想看见那只会动的鼠标。
我只想知道鲁燕的话是不是真的,那口红印又是怎么一回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绿色字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可以替自己找一千种理由来欺骗自己。“口红属于鲁燕小姐,她跟罗祖成先生同属一个部门,上下级关系,经常在一起研究课题,一起吃饭,鲁燕小姐经常收到罗祖成先生送的礼物——丝袜,关系暖昧。”不等我再说什么,他继续说,“你还觉得他受你吗?你有心事他没有过问,你不舒服他没有送你去医院,他做的鱼香茄子是鲁燕小姐最爱吃的菜,他常穿的降紫色衬衣是鲁燕小姐送他的,他不用电脑,是因为鲁燕小姐说他的字很漂亮,他……”够了!我一手支着额头,鲁燕,鲁燕,都是鲁燕,他说的没错,每件事都正确。“别难过,我放首歌给你听吧。”绿色字体消失后,有音乐响起,那声音仿佛是从某个地方传进我的耳朵,而不是音响或耳机。
那音乐很轻盈,却有些淡淡的忧伤,唱的人似乎在向人们诉说自己的绝望与悲伤,我听着它泪如雨下,心底的希望像空气一般被抽走,令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