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怒放的
步出小区时,门卫瞥了一眼,未显阻拦之意——他晓得我俩一大早出去做啥(除了散步,还能做啥?小菜场、大饼摊早也关了张),我俩也晓得他早已生了厌而懒得管,彼此心照不宣,达成默契了。于是,历经四十多个日头的居家修炼(把封在家中当作修炼,是无奈却非徒劳之举),我第一次有惊无险(自以为是的“惊”,若即若离的“险”)地跨出居住的小区,来到久违的围墙之外。之前小区转为防范区后,她已借机出去溜达过一次了。
多日上不了街,墙外世界多生疏,清晨街区阒无人迹,比之以往可谓异常沉寂。有人晨练,潇洒地跑在空空如也的行车道中间——道中无车,正是“恣意妄为”好时机,车道作跑道,亦算是物尽其用了。我笑言:除了防疫、保供的,现在路遇那些不“墨守成规”或曰不愿“就范”的人,大致分成三类,不怕死的、不讲理的、既不怕死又不讲理且为老不尊的。我俩虽已“为老”,尚入不了此三类,且归于投机取巧一类吧,总归算作异类了。
萧条表象之下,孕育着一片郁郁葱葱、勃勃生机,不知不觉中都市已是草长莺飞。之前泱泱都市,车水马龙,流光溢彩,且受城市园林美学整齐划一的规划所限,不免难长草、少飞莺,而今“人迹罕至”月有余,生态回归自然,较之以往,已是草狂长、莺畅飞的景象了。于上海这样的大城而言,此等景象实属罕见,过后怕再也难见。
空荡荡的街区,鸟语花香,一路静悄悄。各色鸟雀逍遥自在,踱步,啄食,掠空而过,如入“无人之境”。机敏松鼠打了个照面,瞬间溜没了影。停放露天的车蒙上了灰,轮边有新绿——青青小草挤出砖缝,迎风挺立。破败一时的草坪,重又绿草如茵了。雏菊绽放,格外芬芳。摘去口罩,贪婪地深吸一口,再吸一口......清晨空气有点甜。
“怒放的生命”,诗里歌中的美誉之词,以往不曾在意,多也对其无感,那一刻,在冷清却又盎然的晨间,径直扑将过来,不容拒绝了......“怒”之精髓谓热烈,“怒放”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蓬勃而出、生机勃发、倔强坚韧......凡此种种,生生不息是也。些许雨露可使微草昂然挺拔,一缕阳光便令小花娇艳欲滴,生命值得赞美,赞的正是这生生不息的劲头。
世道多舛,茫然若失时不妨低头瞧一眼路边小草,或许恍然大悟:原来生命生生不息,转瞬又是勃然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