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无雪，天空湛蓝，火红色由天际蔓延到山顶，再到大地上的每一寸雪原。太阳由红转白，山顶的颜色也由红变白，然而那白却不是纯白而是灰白，就如同老者的头发。

随着太阳地爬升，山坳中薄雾也渐渐开始漂浮，似天上云又似人间烟。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朵巨大的云，它向下伸出手臂，揽住一座山头，接着又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那气势似乎是要把整座山都吞下去。

那朵云发现它无法吞下山峰，于是，它伸展开身体，向周边的山峰蔓延开去。不一会儿，它就占领了数个山头。然后它开始吸收那些山中散发出的一缕缕薄雾，不断地壮大自身。它还呼朋引伴，把周边的云朵都聚集过来，似乎要发起最后的冲锋。

午时还未过，一座座山头都被乌青的云朵包围了。它再向四周延伸，直到阳光被遮挡，整片雪原都处在它的阴影之下。

“夏风~”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壁炉旁的沙发上传过来。夏风收回目光走了过去。

罗素脸色惨白，即使在火光下也没有丝毫血色。她费力挣扎着身子，希望能从沙发上做起来。

“你不要动。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身子虚弱得很。”夏风过来把罗素扶了起来，让她靠在沙发上。

“我熬了点粥，你吃一点。”夏风从壁橱里拿出干净的碗和瓷勺，揭开壁炉旁的瓦罐，从里面舀出一些白粥。

“加点糖。”罗素虚弱的道。

“什么？”夏风没有听清，他看着罗素问道。

“糖。”

夏风又从壁橱里拿出糖加在碗里，用勺子搅拌均匀，然后坐在罗素旁边。舀一勺就轻轻吹走里面的热气，然后喂给罗素。罗素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她示意夏风放下碗和她说话。

“你知道毕业两年后我去找过你？”罗素问道。

夏风摇了摇头，把碗放在沙发旁的小木桌上。

”看来吴雨是真没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找的吴雨，我知道你们两关系很好，毕业了也肯定会在一起。可是他告诉我，希望我不要去打扰你，因为那个时候你和那个谁在一起。”罗素看着火焰，在记忆中仔细搜索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我忘了她的名字。”

“董雪。”夏风说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所以他没有给我你的联系方式。”罗素说道。

夏风不知道罗素为什么要提这些，他这两天都尽量不去回忆过去的事。

“后来，我一直待在上海。吴雨偶尔会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我都答应了。在你离开上海没多久，我就和吴雨在一起了。”罗素感觉很累，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夏风也无心说话，手臂撑在双腿上，十指双腿间交叉握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火焰。

“夏风。”罗素头侧过来，看着夏风轻轻喊道。

“嗯。”夏风也轻轻应着。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罗素问道。

“什么？”夏风转过头来看着罗素。

“我已经失去了爱人，我不能再失去他的钱。”

“你有继承权。”

“你不知道，他父母一直不同意我们结婚，他们一直认为我是为了钱才会跟吴雨结婚的，所以他们不肯把户口簿拿出来让我们去登记结婚，我和吴雨就商量着先把婚礼举办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那样他父母不同意也会同意的。可是没想到，在结婚那天，吴雨却出事了。”罗素说完又嘤嘤的啜泣。

夏风拿出手帕递给罗素：“你在法律上没有继承权，我也帮不了你。”

罗素接过手帕握在手里，继续说道，“不，你可以。我咨询过律师，只要能证明我和吴雨存在以夫妻为名的同居关系，我们就是事实婚姻，我就拥有继承权。”

“我已经好几年没出过这片雪原了。叔叔阿姨刚失去儿子，我也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夏风说道。

“夏风，只有你能帮到我了，我真的不想一无所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罗素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直流而下，她用手帕随意擦了擦，“再说，吴雨走了，你要是不回去，你们的公司怎么办？那可是你们共同打拼出来的，你就忍心你和吴雨的心血白费吗？”

雪原上的夏夜依然冰凉，大风吹得树叶乱响。然而在这黑色的大地之上却是繁星满天。一粒一粒的星辰随意分布却富有层次感，有明有暗，有远有近。在这简单的星光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年的岁月。

“跟我回去吧。”吴雨又开始了老生常谈。

“吴雨，我真的需要安静地思考一段时间。”夏风窝在沙发里。

“都过去一年了，你还没思考够吗？不就是一个女人，你用得着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当初说什么了？叫你离那个女人远一点，你偏不听，还说什么真心，怎么样，被人践踏得心都碎了吧？”吴雨越说越激动，后来干脆站起来指着夏风的鼻子。

“别激动，激动容易患高血压。”夏风拨开吴雨的手。

“有心情开玩笑就说明你已经好了，跟我回去吧，公司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你难道就甘心这么放弃了？难道不想到更广阔的地方见识见识？”吴雨坐了下来，继续劝着。

“你说我们这么拼有什么意义？”夏风看着天花板问道。

“你知道这座在荒郊野外的城堡花了多少钱不？你知道每周请人给你送日用品需要多少钱不？呵，还问有什么意义。就是让你在受伤后能在荒郊野外有个城堡能让你养伤，还不至于饿死。”吴雨一脸不屑地道。

“人自古难逃一死，都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夏风看了看桌上的《瓦尔登湖》，接着说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建造一座小木屋。”

吴雨也看了那本天蓝色封皮的书说道：“你会吗？再说了，私自建造房屋在我国可是违法的。”

“你忘了，大学时我可是什么都做过的。”夏风轻笑道。

“我知道，什么都难不住你。那为什么不把你的能力用到广阔天地里呢？社会主义大建设需要你的添砖加瓦。”吴雨说道。

“有你们这群有为青年就够了。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少我一个就停止前进的。”夏风窝在沙发里的身体更小了。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因为少了你就少了许多精彩与快乐。”吴雨一脸认真，盯着夏风道。

“让我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夏风轻轻说道。

“好好照顾自己吧，我得走了。”吴雨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他打开门却停了下来，犹豫再三，他转过头来说道：“董雪结婚了。”

农村的婚礼很简单，在一个大院子中摆上十几桌酒席，再搭建一个小小的舞台，新郎新娘在司仪指挥下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众宾客在吃吃喝喝过后，婚礼也就结束了。

董雪穿着传统的大红色喜服，坐在铺着大红色被子的床上，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房门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走了进来。董雪笑了，笑魇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