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清地想起了他,今年大概过三周年吧,反正死了很长时间了。或许由于我们两家前邻后舍,他的过去,就是我知道的他的过去,在心底就是那么一直地悬浮着,既不上漂也不下沉。仿佛与心灵有着同种属性,抑或是思想,抑或是眼神…
不清楚什么原因,至今未知,人们偏偏叫他老顺,我看,他是百事百不顺呀。在我印象中,老顺身体还算健朗,个儿不低,浓眉大眼,走路杠杠的,每天一瓶的白开水不间断,那种罐头瓶的。花白银丝并不多,话语来得倒不少,调侃的,咋呼的…有时候绷着脸有时候乐开花。也就这样还是不顺了,那年,五月天正值午饭,人们都大饮特饮,忽然,他就哽住了,气粗粗的喘个停了又停,可把他家里人吓怕了,幸亏两个懂事的老太婆掐了几下,便“回心转意”了,这是一难。可是就在几天后,一次晚饭时分,乍一下传来几声可怕的声响,接着老婆、儿子、女儿皆都呼喊起来,后来听说是老顺吐了许多血,又把儿女们吓了个底朝天!也就自此以后,老顺的腿脚有些不灵利了,这是第二难。
第三难是在来年了。
在老顺腿脚不麻利时,一些大地、肥地便不得不分的分,卖的卖了,仅剩下些老伴儿看管得了的。老顺虽是不能走远了,但百步左右的地方还是可以走动走动的。
他心里自然闲不着的,就在自家胡同前方公路下方辟开一片小地,种些蔬菜瓜果什么的,至少糊糊口吧,想来这倒是好办法。可是,谁能料到,偏偏有人开着车就翻下来了,车还不小,大型的拖拉机,拉着十几块空心板,全倒在了这么一小块地上,正值瓜菜们猛长呢,全遭殃了,自认倒霉吧。如果这司机还好好的话,这老顺也就顺一回了,真倒霉人就是倒霉,这司机偏偏就一命呜呼了,如此脆弱。“想捞一把吧,这机会到咱手里了,却…他却先死了,…哼…咱不赔他就是了。”想来也是,如果人家要耍赖皮,要你赔却又惹一身不清净呢。
“老顺啊,安心吧,别再歪门邪道地想了,咱老了,就享老福吧…”老胖,老顺的妻子总这样劝道。
“还享老福呢?你觉得你的儿多孝啊?还指望他们?不为他们费心,他们不来惹事就不错了。”老顺说的也不无道理,最近几天,家里生活就有点不对劲。
老大那年娶媳妇,就曾吵过一次架,谁料到竟是为了一把锄头,也许这就是分财产吧!这足以见得这人心眼多小啊,可又是一位多么守家,多么会生活的妇人啊!
而前天,又是一场唇枪舌剑,却是在争一口近百年前留下的“老古董”—木头柜,这口柜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柜,不知什么木的,早已有老鼠钻过的许多孔洞,显而易见的。人们总也想不通,现在这么好的日子,人家偏偏要争那么不值分文的烂东西,或许它真的值些银两?抑或另有图谋:称称谁的胆量重?量量谁的较劲大?还是垫垫谁的口才好?我看谁也不像被欺负,想争取所谓的公平是真的,而气的老人上不来气他们好“称雄,道帝”,那口柜子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还有一次,五月罢,雨量正多,正赶上忙种谷子,老胖背着篓去种谷子,全家人配合的很是默契,有拿种子的,有拉篓的,有拖耙子的,干得不亦乐乎。忙得便忘了时间,想起来一看表,已是中天过半个小时了。儿女们都说,就剩这点儿了,不如赶快点忙完这些回家好些,就让咱妈早点回家做饭去吧。
于是老胖背着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去了。老胖到家还不到半小时,儿女们便一个挨一个回来了,都唉声叹气的“累死了”。最后一个到家的是老大瑞民。原来他把篓又送往自家一趟才来这儿的。
“篓了呢,瑞民?”老胖首先发问了,她是很关心家什的,也是个细心的人。
“哦,篓?放家里了!”
“家里?哪个家?”
“我看是你藏起来了吧?!”老二媳妇嘴挺快的。
“难道我还要了它不成?一张破篓!我是觉得背着沉,顺道先放那儿。”
“不说还成,这可是你说想要的,哟!一张破篓还藏来藏去的,要成了银元该咋办啊?”谁也不饶谁,步步逼人。
“篓本来就是我家的嘛,还需藏吗?二妹子啊,你是不知道的,爹在的时候,是承诺给我们的!”大媳妇更狡猾了。
“该要的,嗯,都要去吧!现在还有脸薄的人么,很少见哪!狗见了都想撕去几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二媳妇偏偏用反语来刺激她。
“谁想要了?谁想要了?如果你想要,瑞民,一会儿给咱二妹子背来!”
“哎,咱担当不起背狗咬的风险呀。”
“你!你!有完没完?!…哼”
“哼!咋…咋…”
接着一阵呜哩哇啦暴风雨降临,该怎难听就怎难听的话语一齐发泄出来,恰似一场无烟无火的世界大战,不过这是家庭内战!我总也不懂,又是为一个不值烂钱的破东西,却忘记饥渴,拼了个你死我活,最终谁也没得逞。假若你得住了,心里安稳么?我不敢保证每个人在获得胜利果实时都欢呼雀跃,但一些小人在费尽心机取得成功那一刻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甚者指着对手鼻子“嘿嘿,看谁强!小样儿”。但如此之人不会长久。
这是因为老顺不在了呀!
我相信,如果要是老顺维持家庭生计,定会红红火火,和谐美满,至少不像如此吧。但我也相信,如果老顺在,他们也不会那样的,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说呢。
一个字: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