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对迟剑说道:“臭小子,都怪你天生贱命,这时候死了也怪不得别人。师娘就送你一程,免得多受苦楚。”伸手按向他心口,便要震断他的心脉。
可手掌莆一触到他胸前,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袭来,竟令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中吃惊:什么东西?好似阴风刺骨?稍一迟疑间,便觉得手臂发麻,胸口烦闷,头昏眼花。她暗叫不好,想要抬步,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她哪里知道迟剑被十三家黑道胡乱医治,已经周身是毒,且有几十种之多。而自己身负迟剑奔跑多时,毒素早已渗入体内,此时不过一并发作而已。转眼间金婧全身瘫软,想挑一下眉毛都难以做到。心下惊道:世上真的有因果之说?我对臭小子刻薄经年,今日报应不爽。
正焦急间,忽听背后有人说话:“大哥你看,这里睡着个女人。”接着两个人转到金婧面前三丈站定。这两个人白须白眉,鹰鼻阔嘴,长得一个模样,竟是夺命双子。
卞不生嘿嘿笑道:“这女人生得不错,今天咱们可有艳福了。”抬脚就走过来,卞不留急忙喝止:“且慢!莫要心急,恐怕事有蹊跷。”可卞不生早到了金婧身边,伸手便去摸她脸庞。金婧惊怒之下,几乎要昏过去。
却见卞不生还未碰到她,脸色忽变,后退一步,沉声喝道:“她身上有毒!”卞氏兄弟靠在一起,放目四望,高声喝道:“什么人?竟然设此毒计害人!”
两人连喊数声,四下除了树叶婆娑之声并无人答话,卞不生低声道:“此次前来江南无人得知,看来并非有人要设陷阱害咱们。”卞不留道:“还是小心为上。难道你忘记了二十年前高氏兄弟的毒计了么?”
环视周遭,将目光停留在迟剑身上,又道:“这小子不是雁翎公主的好友迟剑么?”卞不生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到他就可以打听到公主的下落了。”
原来自从耶律雁翎被人救出皇宫之后,耶律大石一直十分担心。因为他知道耶律雁翎虽为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才识出众、雄韬伟略远胜其父,即便自己也非其敌手。万一被她得势,大石危矣!
他立刻派卞氏兄弟等人八方巡查,力求杀死耶律雁翎,斩草除根。卞氏兄弟一路打探,却毫无头绪,正苦于无法交差,眼下巧遇迟剑,真是大喜过望。
卞不留凝神看了看迟剑,道:“他和那女人一样全身带毒,但毒气已经渗入五脏六腑,而且他中毒之前被人震散了心脉,内力全失,看他这样子与死人无二,我看咱们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空欢喜一场了。”
卞不生摇头道:“他便是死了,我也要从他口里撬出一句话来。”左掌一扬,“焚心掌”直拍迟剑头顶百会。百会乃要穴之首,此处受伤轻则致人瘫痪,重则毙命当场。
但卞不生见迟剑胸口冰冷如寒潭玉石,几无心脉,元气四处逸散,便拟以内力将他仅剩的元气聚至心口。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迟剑四肢肿胀,血管好似要爆裂开来,可是心腹反而更加冰冷,整个人还是全无知觉。
卞不生这“焚心掌”可将人心脏化作乌有,今日却不能回暖迟剑的心房,他狂型勃发,大怒道:“这小子邪门的紧!”不断催动掌力。
卞不留知道迟剑身内毒怪异无比,自己无法驾驭,“焚心掌”热力诱使多种毒素相互作用,使得迟剑受害更深。他知道弟弟狂性一旦发作,任谁也不能劝他罢手,急忙施出“标幽功”,将“焚心掌”的热毒消去,索性也试一试以自己至阴内力是否可以取得奇效。
金婧眼见迟剑在夺心双子内功操纵之下身体不停的翻转旋动,身上有的地方被“标幽功”冻得青紫,有的地方则被“焚心掌”烫得红肿,心道:被这两个魔鬼如此折腾,臭小子不死才怪。不知道过一会他们会怎么来整我?
正自忐忑不安,忽听几丈外有个声音叫道:“呔!什么人!竟然用这么歹毒的功夫害人!”金婧只觉眼前一花,已经有两个人闪身而到,站在迟剑身边不远之处,原来是两个白须白眉的和尚。
夺心双子吃了一惊,抬头看时,见那左首一个矮小的和尚开口说道:“两位施主身怀绝技,缘何要折磨这个孩子,且使用如此阴毒狠辣的手段?上苍有好生之德,请两位罢手。”夺心双子救人,还是有生以来第一着,却还是被人冤枉害人,心中好不气恼。
卞不生冷笑一声:“不怕死的就来试试老夫的手段!”双掌拍出,将迟剑身子卷起砸向那矮小的和尚。那和尚见腥热扑鼻,来势凶猛,不敢怠慢,大袖挥出,只见迟剑身子在半空中遽然停顿,凭空连转了十几转,这才缓缓下落。
卞不留知道对方举重若轻之中,不但将“焚心掌”的掌风化去,还用纯沛真气在迟剑身上游走数遭,以引导百元归一。他不由吃了一惊,叫道:“‘粘花手’?这是少林无上内功,莫非你是少林三圣?”
那和尚略施一礼,淡然道:“老纳少林行参。”一指他身旁的虬髯和尚,道:“这位是老纳的师弟行嗔。三圣二字何德克当?”
卞不留翻了翻白眼,道:“圣者,世俗方外物也。两位大和尚白白遁入空门数十载,依然喜好功名,不如及早还俗,还佛门一片清静得好。”行参合十施礼道:“施主大智慧。相本为空,空即是相,无相为宗,般若为用。浮名草草,何必烦恼。”
卞不生哼了一声,蔑然道:“大和尚此话,倒像是得修正果一般。我俩兄弟被满天下所谓名门正派骂做恶人,坏事做绝。人人要杀我们泄愤,不知道大和尚想如何对付我们啊?”行参道:“慧眼无恶,只存烦恼。一切贪嗔痴,皆可化渡。”
卞不生本以为三圣皆至,心中暗惧,眼见对方只有两人,怯意顿消,叫道:“秃驴,满嘴空谈!你倒来渡一渡这个快死了的小子吧!”大喝一声,双掌猛劈,“焚心掌”夹裹劲风直扑行参面门。
行参嗅得一股腥燥之气扑面而来,掌风隆隆,当下不敢怠慢,挫步沉腰,气聚丹田,蓄势待发。却不料势到中途,对方的劲道全无,似乎陡然间失去踪迹。
行参慈悲心肠,正待收势,猛地里胸口犹似受了铁锤的一击,对方掌力竟似潜行而来,而且威力猛增,行参呼吸为之一滞。幸而他修为精奥,内力运转自如,危急中浑元护体,犹如一片落叶迎掌风飘然后退,乃是少林护体神功“菩提叶”。
原来夺心双子修习不同,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合成一处便会阴阳相生,威力大增十数倍。卞不生、卞不留更因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阴阳互抵,化于无形,往往能突袭得手。而阴化阳、阳幻阴,两仪幻化自在,端的是已臻化境。
适才卞不生抢攻在先,卞不留偷袭在后,正是寄起看家本领,意欲一袭得手。若换作他人,恐怕难逃厄运,但少林三圣绝非浪得虚名,行参竟能全身而退,令双子吃惊不小。
行嗔移步挡在行参身前,双手化指,袭卞不留“章门”、“商曲”二穴,发出“呲呲”破风之声。他修为深湛,一眼便看破双子弱点,只要不让他们沟通自如,对方功力自会大打折扣。因此他只是盯住卞不留猛攻,切断双子的联络。行参深知对方的利害,也即刻反击。双子被对方制肘,瞬息间由优势转成平手。
少林绝技七十二,精通其中任何一种,都可成为一等一的好手。三圣对少林武学钻研经年,悟性又高人一等,因之皆精通达十数种之多,少林寺中无人能及。行嗔尤精于“维摩指”,他内功深湛,运指发力之时发出声响倒不是炫耀,而是他心存善念,意在提醒对方。
卞不生素来以自己的“焚心掌”刚猛冠绝天下而自负,但见到行嗔此等指力,也是暗叫佩服,有心与他一比高下,行参已经迎面攻到,双手作爪,来擒自己胸口,腕挺指虬,显然力沛全身,直透手臂。
行参乃得道高僧,面对劲敌,虽然出手狠准,始终不忍伤人性命,这一招只在制服对手。卞不生生性残忍好杀、横行无忌,哪里能领会他的一片好意?挥掌拍他胸口。行参双手环抱,手腕翻转,拿对方臂弯“尺泽”、小臂“列缺”二穴,且防随攻,当真毫无破绽,更不给敌人一丝喘息之机。
卞不生肘臂下沉收缩,复又递出,快如毒蛇吐信,指尖横扫行参咽喉。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斗了百余回合。即使行参不施杀手,可一旦中招,势必被擒,是以卞不生全力以赴,双方苦斗不休。
卞不生偷眼看去,见大哥卞不留与行嗔也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卞不留纵高伏低,“诛魂掌”源源不断拍出,行嗔袈裟流转,运指如风,两人内劲激荡,发出“啵啵”声响,密如珠落玉盘。自己想与大哥联手,但被二僧隔断,无从发挥。
金婧见两位大师功力虽深,可慈悲为怀,出手时似乎顾忌颇多,丧失不少好机会,连连暗叫可惜。心道:“夺心双子狠辣凶顽、诡计多端,如此缠斗下去,恐怕两个迂腐的大和尚有失手之虞。我若能得脱,助他们一臂之力,自可打破平衡,收服夺心双凶。”
想到这,心里反倒安静下来,忙聚气凝神,驱除心头烦闷之气。她中毒本来不深,只是因为心浮气躁,才致使毒气四散入侵。但毒气一散,反而越行越弱,金婧内力纯沛,引导吐纳,手脚麻痹之意渐轻,进而可以把毒逼出体外了。她元汇丹田,全身真气流转,心无旁骛,只求自己驱净毒素之前少林二僧不要落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