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里十一点,洗好了澡,收拾好第二天上班要用到的东西后,她躺上了床,拿出手机打开电台,很快手机里便传来了熟悉的男主持人的声音。
每天听电台,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事实上,这个习惯是她去年来到G城这个繁华都市之后才养成的。
因为她在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
每次到了深夜的时候,她都会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只有她,被隔离在睡眠岛之外。
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听电台,因为这会让她觉得不那么孤独。今晚也不例外。
“淅淅沥沥……”她安静地听着电台,突然传来了一阵雨声,最近G城总是下雨。
于是,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把窗关上,以免今晚雨水打进来。就在她伸手关窗的瞬间,一股清凉的风从缝隙溜了进来,从她脸颊轻轻拂过。
她关窗的手不自觉停了下来,呆立片刻后她又重新把窗打开。窗外的风像等待了很久似的,迫不及待地亲吻着她的脸颊,而她却走神想起了下班时候的事。
二
跟往常一样,今天她也加班到了七点才收拾东西下班。现在已经是九月了,虽然G城纬度低,但毕竟夏至已过,七点的天空已经黑了。
她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有些失落。自从工作后,几乎从早到晚,她都待在办公室。早上出门时,天刚亮。晚上下班时,天已黑。这中间时光的变化,她都没有感受。
难得休息,她也都是待在出租房里,而出租房位于楼房密集的城中村,大白天也要开着灯才足够亮。
她觉得,一年就这么过去了,除了身上衣服的增减还提醒着她季节的变换之外,她并没有觉察到各个季节来了又走了。
她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她想,反正家里也没有人在等她,反正回去得再早把事情都做好,她也睡不着,何必那么急着回去。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起风了。
风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她知道这是快要下雨了。路上的其他人都自觉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然而她却把脚步放得更慢了。
G城太热了,好像永远都是夏天一样。难得的,今天这阵风好像把炎热的夏天送走了,而把她最喜欢的秋天带来了,她又怎么可以错过享受这阵风呢?
风还在不停地吹,她想起了儿时的秋天和伙伴在家乡的田野里无忧无虑地奔跑,想起了夜里在天台吹着凉爽的秋风看万里无云的夜空里星星闪烁。
这阵风太舒服了,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颊,从她的肩膀吹过,吹起她的长发,又好像从她的双臂间穿过拥抱着她。
她忍不住张开了手臂,用指尖感受这阵风,感受记忆中的秋天,感受许久不曾感受到的轻松自由。
但是就在她陶醉在风中的时候,她听到了路旁经过的两个女生压低着声音的议论。她们说,这个人好傻。
于是,她满心的欢愉突然冷了,悄悄地,装作不经意地,把张开的手收了回来。开始下雨了,她撑开了雨伞。
地铁站还没到,风还在吹,她把雨伞撑得很低,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让人看见她一脸沮丧。
她还是想张开手去感受这阵风,还有那小小的雨滴,但是她又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
正在纠结着,她忽然听到前面一个男生感叹了一句:“真舒服啊”。这声音似乎有魔力,她忍不住把雨伞举高,看向那个男生。
她看见男生不紧不慢地收起了雨伞,张开了双手,闭上眼就在那里站着。她在他面前走过的时候,看见了他脸上的笑意。
她突然有点嫉妒他,他那么旁若无人地独自享有这阵风,享受着这阵风带来的一切快感。
于是她赌气似的也收起了雨伞,伸出另一只空手去接落下来的雨滴,去迎吹过来的风。她又重新感受到了欢愉……
三
一些细雨被风吹进来,凉凉的,打在她脸上,使她重新回过神来。她想,其实她不是嫉妒那个男生,而是感谢那个男生的。
他的举动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异类,给了她勇气,也给了她一份支持,原来她并不孤单,原来有人跟她一样。
“哈~”突然,她打了一个呵欠。
就是这么一个呵欠,让她惊喜的发现,她竟然久违地有了睡意。虽然这股睡意淡淡的,似有若无,却足以让她心生欢喜。
她欢喜,并不是因为有了睡意能让她睡好不至于第二天没精神工作,而是因为当她能和这个世界一起入眠时,她才不会觉得孤独。
她重新躺回到床上,放任窗子打开,让窗外的风吹进来。慢慢地,她竟无意识闭上了眼,呼吸变得均匀,在这阵凉凉的秋风中进入了梦乡。
她的手机还在播放着深夜电台,这时刚好播放到男主持人在说上班路上的有趣的事。
男主持人说,今天上班的路上,吹起了风,下起了雨,可他却偏偏收起了雨伞,张开手闭着眼,在路边感受着这风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