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童节这天,再读丰子恺先生的《给我的孩子们》, 不由得感叹:他真是一个理解并呵护童真的人,一个深爱着孩子的父亲。
过去的几年,我的零碎的阅读时光便已拼凑出一个童心未泯的丰子恺。他用画笔和文字珍藏着孩子们的童年,也给我们这些早已长大的“大孩子”带来可贵的启示:率真是人的天性。历尽千帆,依然率真、纯粹,对人赤诚热情,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是最难得的事。
而今,这一套散文漫画精品集更是一场精神的盛宴,每每翻阅,就像迎面吹来早春乡下的空气,纯净而清新。
开篇
《给我的孩子们》——题目已经告诉我们,这是先生写给孩子们的话。一声饱含真情的呼唤:“我的孩子们!”由此开始了一场“我”与孩子们的倾心交谈。
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到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意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
在儿童节这个充满着欢乐的日子,大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追忆童年,祝福孩子们自由、快乐地长大。同时,作为“过来人”的我们,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孩子说,妄图通过语言把自己半生的经验倾囊相授。
“童年实在可贵,希望你们懂得珍惜。”就在昨天,我写给孩子们的贺卡上,那密密麻麻的字难道不是以各样的句子委婉地表达这样的意思吗?然而,等他们真正明白过来的时候,他们必定也是那个站在时间的渡口回望童年而无限感慨的大人了。
到那时候,他们身上的率真和自然会不会荡然无存?这些天性的磨灭,真是一件令人叹息的事情。“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我们希望自己保持天真,永远是那个热情洋溢的少年,然而,在社会这个大熔炉的锻造下,有多少人会依旧保持着率真的天性呢?
由憧憬到悲哀,是作者内心情感的转折,也是人生不可避免的转变过程:由充满童真童趣的孩子,到逐步丧失率真、自然的天性的极大悲哀。
叙述
作者以第二人称的叙述视角,通过对几个孩子的琐事的记述,表达了对孩子的真性情的赞美,以及对自己俗务缠身、失去童真的哀叹与无奈,已及他渴望孩子永葆童真而不可得的悲伤。
文中共提到三个孩子,其中写瞻瞻的事例最多,阿宝和软软则分别列举了一件事。
写瞻瞻的事情最多,是因为他偏爱瞻瞻么?我想,不是的。瞻瞻作为最小的孩子,其率真更为明显,所有细小的事情都全身心投入,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就是“身心全部公开的真人”。因此 ,作者认为瞻瞻“尤其可佩服”。
对瞻瞻 ,一共写了八件小事:
小小的失意也会大哭,哪怕是花生米翻落在地上,也会哭昏过去;
芭蕉扇做的脚踏车,麻雀牌堆的火车、汽车,认真对待;
同宝姐姐争着到月亮上去;
疑心剃头后的爸爸是和尚;
因腋下的长毛把爸爸当作黄鼠狼;
睡熟后,香蕉落在地上;
要搬动比自己高得多的大椅子;
模仿爸爸裁书。
关于阿宝,记录的是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凳子穿的事。
软软,则是喜欢弄爸爸的长锋羊毫。
通过对这些小事的叙述,赞美了孩子们的直率、自然、热情、富有想象力。
无论是瞻瞻、阿宝,还是软软,他们都具有儿童的真性情,富有创造力和想象力,因此他们的内心世界也是广阔的。要搬动大椅子,在大人眼里是自不量力,要把茶杯藏在抽斗里,大人会觉得这是调皮捣蛋,想要皮球停在壁上,想拉住火车,要月亮出来,要天停止下雨……全是不着边际的幻想。然而,所有这些在大人眼里极其幼稚、荒唐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正是世界上最有趣最有意义的事。
正是大人们的限制、阻止和破坏,才一步步扼杀了孩子们的天性。
情感
孩子的真,往往遭到大人的破坏。譬如,阿宝给凳子穿鞋,并得意地叫“阿宝两只脚,凳子四只脚”,便立即遭到了母亲的破坏。
还有,孩子们生病的时候,最怕的是请来的医生为自己诊治,并将很苦的药灌到嘴里去。他猜想——在孩子们心里,一定认为这是惨无人道的野蛮举动。
能“看见”孩子的真性情 ,赞美他们的率真,并为自己不得已的破坏而愧疚,为他们不能永葆童真而惋惜,这是怎样复杂而深沉的感情?!只有深爱孩子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无奈。
孩子们!你们果真抱怨我,我倒欢喜;到你们的抱怨变为感激的时候,我的悲哀来了!
因为希望“你们”永远率真,不像大人那样虚伪、做作。所以说,你们果真抱怨,我倒欢喜。
但是,你们的黄金时代有限,现实终于要暴露的。这是我经验过来的情形,也是大人们谁也经验过的情形。我眼见儿时的伴侣中的英雄、好汉,一个个退缩、顺从、妥协、屈服起来,到像绵羊的地步。“后之视今 亦犹今之视昔”,你们不久也要走这条路呢!
童年,是宝贵的黄金时代,率真,是孩子最天然最纯真的品质。但受社会风气影响,纯真的少年会逐渐被同化,他们身上可贵的童真可能会逐渐被世俗淹没,变得世故圆滑。在强大的生存压力面前,弱小的个体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妥协、屈服,由率真、自然、热情而沉默、含蓄、世故、圆滑起来。
我想起了先生的另一篇文章——《做父亲》,讲述的是给孩子们买小鸡的过程。孩子们直率,天真,看到喜欢的小鸡,他们直呼“好来”,但爸爸觉得,正是这发自内心的赞美,使得挑担的人刁钻,不让价。但结尾,他反省道:
我不说下去了。因为下面的话是“看见好的嘴上不可说好,想要的嘴上不可说要。”倘再进一步,就要变成“看见好的嘴上应该说不好,想要的嘴上应该说不要”了。在这一片天真烂漫光明正大的春景中,向哪里容藏这样教导孩子的一个父亲呢?
想要保护孩子的天真、诚实,首先,我们自己要做这样的人。否则,在孩子面前,面对他们的“真”,我们只有愧疚。
写作手法
1,文章采用第二人称的叙述方法,读来亲切自然;
2,从日常小事中提炼主题;
3,运用对比手法突显主题。
孩子们:率真自然,纯洁真实
“我”:失去自我, 俗务缠身
作者名片
丰子恺(1898—1975),中国浙江省嘉兴市桐乡市石门镇人。
原名丰润,又名仁、仍,号子觊,现代画家、文学家、艺术教育家。早年曾师从李叔同学习绘画、音乐,深受其佛学思想的影响。“五四”后,开始进行漫画创作。早期作品多取自现实题材,带有“温情的讽刺”,后期常作古诗新画,特别喜爱取村儿童题材。他的漫画风格简易朴实、意境隽永含蓄,是沟通文学与绘画的一座桥梁。
丰子恺的烟嘴上刻着近代诗人八指头陀的一首诗:
吾爱童子身,莲花不染尘。
骂之唯解笑,打亦不生嗔。
对镜心常定,逢人语自新。
可慨年既长,物欲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