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真的有马良吗?没有的吧,我想,没有神笔也没有真正的马良。
我坐在洁白的床上,垂帘。
我叫马良,住在——A精神病院Ⅱ栋3-6号房。入住——两年。
“马良?”
我抬头,“吴医生?”
吴医生——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朋友。
“在想什么呢?”他微笑着向我走来,在我身旁,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没什么”,我有些俏皮地说,“在想吴医生什么时候来。”
他一听,眉眼又弯起来,“今天天气不错,不出去走走吗?”
我往前一跳,一转身就站在了他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问:“今天有带纸笔吗?”
他愣住了,低下头沉默着。
我也有些不明所以,平日分明都是这样问的。
“马良,你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只要——你不向任何人提起你的能力。”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着他,我不太喜欢外面的世界。虽然在医院里免不了吃苦。但是,只要有有一支笔,这些就微不足道了。
除了——
“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声音轻柔,如风如水,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不走吗?”他接着问。
走?走去哪里?我低着头,盯着他的脚,心里莫名有些委屈。
吴医生和我说了很多话,我都没有回答他。直到他站起身离开时,我才和他说了声再见。
他走了,我就又这样被关在这个冷冰冰的房子里。在他说要离开之前,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难受的滋味。
他离开得突然,正如他突然出现。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一年前。
他刚来时,不和我说话。只是每次来都给我纸和笔,我顺从地接过,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
他不出声,从来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用他的笔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精灵。精灵从纸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站好,跳一跳就在我身边跑来跑去飞来飞去,我觉得有意思就笑。他有时候也会跟着我笑,我一直都假装没看到。
他从来不把笔纸留下,所以我每天都会期待他的到来,更准确的来说是期待纸笔。
“那些精灵是不是在第二天早晨就会消失?”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忘了那时我的反应,但是我知道我心中一扇门被这句话扣响了。
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欣喜?如沐春风?不对,都不是。想到这里,嘴角不由上扬。
时间淌过,而他再也没有出现。
我磨蹭着,询问外面的人,我是否可以出病房。他们把门打开了。
我坐在草坪上,晒着太阳,有医生过来查看我的情况,我微笑应答。
一周后,我问那个有点严肃过头的医生,“吴医生现在在哪呢?”
也许我还算乖巧而他心情又不错,挪动了嘴巴,淡淡说:“没有什么吴医生,只有扫地的吴大妈。”
这大概是我在这世界上听过最残忍的玩笑了。
我不自觉提高音量大声告诉医生,吴医生他是存在的。我抓着医生不放,然后眼泪就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我大概把他抓疼了,又一下子把他吓到了,跑了出去。
我捡起他掉落的纸笔,哭着画着精灵。但是却没有什么实物钻出来跳一跳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又哭又笑摔掉了笔纸,于是几天后我的房门被加固了。
所有人都告诉我没有什么吴医生,和消失的精灵一样,都只是我的腍想。
我开始不提画画的事,也不再逢人就问吴医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正常吃饭睡觉。
然后——我就出院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医生,家人,朋友,都很开心。
只有我心如止水。
到最后,我大概会和所有平凡的人一样平凡的度过此生,像一粒尘埃被吹散在风里。
在未来的日子里,不再有人叫我马良,而我,也再画不出精灵。
这世界本无马良,或许也没一个姓吴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