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快跑,这蛆爬到我们身上了!”
北方一个小镇的中学女厕所里,臭气熏天,蛆虫满地乱爬,一群女孩子上完厕所提上裤子一阵风一样逃了出来,跑到教学楼一个通风的拐角处,集体站在那里迎风吹,不时抖抖袖子拍拍腿…….
这便是20多年前我们班女生上完厕所在吹风的事情,我们怕厕所里的臭味沾我们身上,集体靠风儿把它吹走。
人生有一首诗,当我们拥有它的时候,往往并没有读懂它;而当我们能够读懂它的时候,它却早已远去。这首诗的名字便叫做青春。
而青春与我来说,就是上臭厕所的那三年。
那时候,我最羡慕的一个人是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平常住校,到了周五下午放学,我们都纷纷找气管子给自己破烂的自行车打气,打满满的气,不然可撑不到家。一帮同学一起,骑着喝喝啷啷的大自行车,使劲蹬使劲蹬,飞扬在落日的余晖中……
觉得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可身后嗖的过来一辆摩托车甩我们疾驰而去。这是班里一个女同学被骑摩托车的爸爸接回家,真是太酷了。
那时候就想,我的整个人生目标就是买一辆摩托车在路上疾驰飞过。
那时候,我最害怕的事就是食堂停电。食堂停电,馍就老蒸不熟,到点了我们饿得心慌,再也在教室坐不住了,集体跑食堂门口张望、跺脚、原地蹦哒、绕着食堂门跑来跑去。
一说可以打饭了,蜂蛹而上,食堂那扇木门几次被挤掉……
那时候一个月交35块钱菜钱,自己带面,一斤面换一斤馍。一顿正常是吃一个馍,其实我觉得我能吃四个,但从没那样奢侈一把过。
八个人一个宿舍,一小盆子菜,盆底直径大约是20多cm的一个瓷盆。
早上端一盆底子咸菜,中午一盆炒菜,吃得最多的菜是芹菜,叶子老长老长的,晚上面条,白白的,清水加盐,看不到一粒绿星子……
我们的身体吞食着这样的一日三餐,直到中学毕业,直到走完这段青春。
那时候,我最向往的事就是能住在街上。这样每天就可以走路去上学了。不再需要冬天里,黑咕隆咚就起床,瞎黑摸窟地骑个破自行车,穿过十来个村庄、三四条公路、数百亩田地……
那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周五的下午。终于可以回家了,像归巢的燕子般雀跃。妈妈会想着法儿给弄点好吃的。有时候是春日的一盆槐花炒鹅蛋,有时候是冬日里的一块咸肉。咸肉,并不是特意腌制,是因为那时候家里没有冰箱,有一块肉妈妈一定得等我回去吃而存放在盐口袋里。
那时候,我们第一次学英语,学ABC。
那时候,我们经常在月亮地里洗衣服。那三年,我们是得有多下劲学习。天黑呼呼的就爬起来跑步,老师带着我们穿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块块农田,呼吸着一天之中最鲜的空气,回到教室早读,吃早饭,上课,放学吃中饭,午休一小会,下午上课,放学吃饭,回教室做功课,九十点钟回寝室,一天之中的自由时间来了,我们把衣服端到水龙头那里,哗哗啦啦的接水,月亮在头顶看着我们一件一件洗衣服,听着我们大声地欢笑,小声地说悄悄话……
那时候,我一周要花一块钱零花钱,买蜡烛用。学校晚上9点熄灯,熄了灯我们会再点上蜡烛继续苦读,一毛钱一根蜡烛,一晚上点完两根蜡烛回宿舍,五天一共一块钱。夜晚空荡荡的校园里,我们那间教室里烛光昏黄摇曳,里边装着一堆乡下的莘莘学子……
有你,有我,有他……
那时候,有个女老师每天换一身漂亮的新衣服。有时候,静静地想,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能那样。
那时候,还有一个很有名气的历史老师,眉毛纹得细细的,走起路来永远那么气势昂昂。历史课讲得生动有趣,据说是因为89年毕业才分配到乡下的中学的,不然肯定留城里了。
那段青春,我们只管埋着头读书,对未来满怀着希望,满怀着要走出这片乡野,去过外面的大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