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头晕脑地来到了行将住在那里的房间——它看上去像厨房,实际上的确是厨房,不过贴了满墙的壁纸,水池对面放了一张床。
这是我大学毕业后在长春一条叫做“幸福”的街上,租到的第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间。那天公司团建喝了酒,我带着满身酒气来到了那里,听房东说每个月五百五十元,包水费和网费,我就住下了。
那间房子大概有五、六个房间,我猜我的那间是最小的,而且外边就是阴面的阳台,冬天暖器不怎么热,只有下午的时候,阳光才能在我的墙上停留一会。
在幸福街上,有许多小吃,我吃过鸡汤米线、老北京馅饼、兰州拉面……兰州拉面那家,有一个漂亮的回族姑娘,所以我经常去。在幸福街的一端,是长春大学食堂,那里饭菜很便宜,夏天吃过晚饭,就走到长大的操场上跑步。
回到房间,要么看球,要么听音乐和读书,有时也写一点东西。每天过得和现在一样快,但初面社会,时常感到事与愿违,虽然现在也是如此,那时的反差更大一些。
那时长春亚泰的主场还在经开,下班约了方领导去看球,回来赶着最后一班轻轨再回来,方领导没地方住,我俩就挤在房间的小床上,头对着脚凑合了一晚;第二天我照常又挤着破旧的、天气热可能会着火的一九三路公交车去上班。之后的夜场比赛,方领导就没来过我那里了,我的房间太小了。
一年后,我从那间房子搬走了,也离开了那座路边刻满了我的故事的城市。那个房间,是现实主义的。
杭州是一个很热的地方。我刚来那天东北的气温在零度左右,杭州已经三十度了。我在宾馆住了三天,然后在下沙租到了一千三百元的房间。羊鹿蝇帮我去超市搬了一些日用品,我走错了路,我们在太阳下饶了一大圈才回到我的房间。
住在我对面那间的哥们,养了一只猫,那只猫喜欢在我开门的时候,探头望着我,我也挺爱望着它的。
躺在床上,能听见外边学校的钟声和公交车路口转弯的语音提示。楼下是沙县小吃,和一家剪头二十五元的理发店,我以为那是不便宜的,后来我再未在杭州遇见三十元以下的理发店;一年后我回到当时的住处,理发店也已经不在了。
我仅在这房间住了一月有余,就搬到滨江去了。这个房间没有太多的故事,但我觉得它能为我带来更多的故事,所以它是理想主义的。
滨江的房间更大一些,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哥们住在隔壁,我猜他是程序猿。另外两个房间是房东在住,一间是两个房东每个月轮流住,其中一个房东住的时候,每天在客厅拿着佛经念佛,有些字不认识,还会问我;一间住的是个老太太,大概是房东的长辈,她说的话我从来听不懂,腿脚也不太便利,要依靠拐架,走路就发出“哐、哐”的声音,偶尔在房间里还会“哎呀——”地呻吟几声,我担心她会死去。
走出房间,临着一条小河,吃过饭或者雨后,我常去散步,河边有妇女在洗衣服,石板上有时会看见螃蟹。
小区的另一个房间,廖导曾住在那里,我去他那聊过电影和剧本,没过多久,廖导就离开杭州了,走之前,我们在小区傍边的饭馆喝了两杯酒。
走远些,楼群密集处忽豁然开朗,有一古镇展现在眼前,名为“西兴古镇”。那是有着烟火气而没有一丝商业气息的古镇,街道清静、白墙青瓦,一条古运河贯穿其间,站在桥上望去,居民撒网打渔,怡然自乐,真乃世外桃源也!
春天下着小雨,古镇雾霭蒙蒙,我去过一次,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可是那里依然寂静如常,恐怕现在的女孩大都向往热闹罢了。冬天飘雪的时候,我又去过一次,相比西湖的拥挤,这里才是值得流连忘返的。
这是我住过最久的一个房间,比在长春的那一间还要长一点。在这里我大多是孤独的,我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喝点酒、唱唱歌,很有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
夏日来临之前,我辞职去了海边,回来后把行李搬到了新公司附近的房间。帮我运完行李的货拉拉大哥,听说我做新媒体,特意祝我多涨粉丝,我挺高兴的。
这个房间有点小,但格调很现代,夏天很少有蚊虫,是目前我住过最舒适的。
在我楼下的草坪上,住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每天早上,他们在风车前围成一圈,或是站成一排。有天晚上,下了闷热的雨,我回来看见他们的风车倒了,他们一定伤心极了。直到两天后,天空晴朗,太阳升起,他们的风车又重新立起,但风车的扇叶折断了两片。从此至今,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就待在风车的屋子里面了,另外的矮人,照常每天早上变换着队形。
孙老板住在我对面的公寓里,她和国际男友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住在附近的赵姑娘,去她那吃过两次正宗的美国汉堡和一次小龙虾,每次吃完我们都坐在一起打UNO牌,很晚才回来。
经过楼下的草坪,看看小矮人们在做什么,这段日子是很魔幻主义的。
“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我从人群中回来,亮出迷人的獠牙,冲着镜子中的魂魄一吼,竟唱出了悠扬的梵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