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喜欢读书,只是家里有的,多是连环画之类的,翻来复去的看了几遍,就有了不足之心。
家里生活虽是拮据,但母亲见我喜欢,就想法在她不多的工资里寻出几大角钱来,让我去买我最爱看的。
慢慢的,我那自制的简陋小书架上竟也充盈起来,也渐渐有了《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之类的书。
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接到杂志社寄来的一封信件。小心翼翼地拆开,在里面的样刊里赫然看到铅印的自己的名字。于是狂喜不禁地一路高喊:“我的作文发表了!我的作文发表了!”
一家人都为我高兴不已。而母亲更是拿了它几乎将邻居们的门串了一个遍。她那削瘦的脸颊上和那常常忧郁着的眼神里,这一刻也满溢着笑意与自豪。
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太好。不适于远行的她却在这一天里答应要带我去外面转转。
在封闭落后的小县城里生活了十三年的我,随了母亲,平生第一次来到省城。
宽阔的马路上拖着长辫子的电车、鳞次栉比的高楼,穿着艳丽彩衣的女生。城市的繁华、多彩与富足扑面而来,怎样我都看不够。
但让我憧憬的地方仍是书店。我在想:大城市里的书店与家乡的会有什么不同呢?
一路打听,来到一家新华书店门前,母亲带着我推开那厚厚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在家乡小城里的书店里,读者与书之间是有道冰冷的玻璃柜台相阻隔的。
如果想浏览新书就必须喊营业员来,让他拿出柜台里的样书,然后在他面前打开,在他的注视下翻看。
这每每让我很不适应。因为多数时候囊中羞涩的我是只看不买的,所以也就有些心虚。
而营业员那无声地静候于我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常是翻看不几页就返还给他,忙忙得逃离了。
那些躺在明亮柜台里的书在我眼里是高贵的,也是淡漠和疏远的。
但这里却不是。
诺大个书店里,读者在长长的书架前自由检索翻阅,营业员在安静地整理着书籍,两无干涉。
早已习惯柜台式售书的我,有点不太相信,也有些迟疑。
这个时候,我听到母亲在耳畔轻轻鼓励我,她说:“去看吧,拣你喜欢的,去呀!”
我缓缓走到书架前面,带着对书的饥渴对书的喜爱,很快就沉浸在新书那特有的馨香里。
在书的世界里徘徊留恋着,我选了两本书,一本是《作家教你写作文》,另一本是什么名字记不清了。
两本书需要六七块钱,我有些犹豫,回首寻望母亲。阳光正透过玻璃照在瘦弱的母亲的身上,她静静而立,微笑了看着我。
想了想,我只留下了那本《作家教你写作文》的书。
多年后,母亲已离我们而去,那本书也一直待在书架一隅。只是很少再打开。
只有寻书时,目光偶尔掠及到它,便停顿下来。
那个满是阳光的上午,在母亲爱意注视下,在书海里畅游的少年又跃入眼际,那一刻的幸福和几许的感伤交融起来,慢慢的浸润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