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安语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虽然每次都看不到人,但是强烈的知觉告诉她,身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在和父母以及弟弟闲聊的时候,他们也都不约而同的提起,最近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不过他们只当是自己敏感,所以只是顺带的提了一句。
安语听在耳朵里,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内心却被震的发慌。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联系穆衍的时候,医院里又出事了:
之前她负责的一个患者,某天竟然爬上了医院的顶楼,然后跳了下去。
事后,死者的家属一口咬定是安语的手术有问题,天天在医院门口安静的跪着,不吵也不闹,加上有媒体在现场,医院的保安也一时间不好处置。
为了弄清事情的缘由,市里特意成立了调查组。蹊跷的是,那台手术的影像资料竟然怎么也找不到,经过司法解剖后,发现放置在病人脑部的血管支架位置异常,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是当时手术的问题,但是目前并没有其他的合理解释,于是安语就成了这次医疗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工作的事情先不谈,安语甚至可能需要担负刑事责任,再加上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一时间,她竟然被塑造成十恶不赦的“庸医”。
每天,她和家人的手机上都会收到无数谩骂的信息,父母身体本来就不好,天天被人这么骂,老两口的血压都是狂飙,最后安语只能暂时安排他们住进了隔壁市的医院。
还有她弟弟,本来好好的上着大学,但是不知道是谁在网上公布了他们一家的消息,于是不少人甚至跑到学校的课堂上去骂他,学校虽然尽力阻止,但是还是委婉的让他弟弟暂时办理了休学。
这一番折腾下来,安语心力交瘁,每天晚上都会被无数的噩梦惊醒。不久前,他们还是欢欢乐乐的一家人,如今家里空空荡荡,安静的让她有些发狂。
某个深夜,安语的手机又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起初她以为又是某个网络暴力者打来的电话,但是接起来后,那边传来的是穆衍的声音:“小语,你还好吗?对不起,我最近被安排去了国外,国内的消息源又被切断,所以一直没能知道你的情况。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穆衍还说了很多话,安语渐渐的听不清楚了,因为她拿着手机哭到不能自已。这么多天来,人人都说是她的错,甚至连她的父母和弟弟虽然愤慨她的遭遇,但是心里多少已经认为那场手术,她确实犯了错。而穆衍是第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人,尽管他可能刚刚踏出这个国家的机场。
听到她汹涌的哭声,穆衍选择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等她发泄,只是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白,被穆泽捅出安语的时候,他是想妥协的,因为他不想这个女孩受到伤害,于是他听从爷爷的安排去了国外,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逼死她!
到现在,他都记得当他打电话给爷爷的时候,那个和眉善目的老人竟然毫不避讳的告诉他:“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那小丫头是个有野性的,只有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她才会愿意投入你的怀抱,成为我们穆家的孙媳妇,而穆家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如果她承受不住呢?”他的语气平静如水。
“哼,那就是她该死!”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该死!该死!该死!”这两个字如同炸雷一般在穆衍的脑子里不断循环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他的母亲状若癫狂,而他的爷爷只是坐在一边冷冷的说:“她该死!”
从那刻起,他知道穆家数百年的传承是如此的肮脏,而他将会这一切的终结者,对那群冷血生物,最后那丝牵绊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天后,安语的手术视频就被送到了调查组,里面清晰的展示了整个手术过程,没有任何瑕疵,接着网上就传出来,死者在死前曾经被家属虐待,甚至有人上传了他被暴击头部的画面。
到了这一步,事情基本上已经真相大白,死者家属该拘留的拘留,网上的风向也立刻转变,安语成了被大家同情的背锅侠,医院为表安抚,甚至给她发了一笔数额不少的抚慰金,而她的父母也顺利转回本市的医院,弟弟也顺利复课。
一个人坐在楼下的长椅上,初冬的阳光暖暖的晒满全身,安语感觉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平静。那天晚上,穆衍带着一身的风尘敲开了她家的大门,从那时起,她就彻底沦陷,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爱上如此平凡的自己,但是爱情哪有缘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几个月后,她成了他的新娘,穆衍知道她不喜欢穆家那群人,为了她硬生生的改掉了每个月回去住一晚的规定。
穆家的那些人在婚礼上异常的安静,就连一向气势非凡的穆老爷子都是满脸的灰败,至于穆泽看到他们就跟见了鬼似的,连头都不敢抬起。
安语知道,穆衍肯定采取了非常手段,但是她不想过多干涉,毕竟有些人确实纵容不得,比如穆泽,比如穆老爷子。
婚后的生活很平静,穆衍和安语住在离医院不远处的一座公寓里,安语还是照常去医院上班,科里的人对此有些不理解,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小护士,觉得安语现在怎么说也是豪门阔太太,怎么还能忍受医生这么熬人的职业。
对此,安语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身体的累算不了什么,那种无依无靠的恐惧才更可怕,她现在需要让自己过的充实一点,不然总会胡思乱想。
穆家那边也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她怀孕后,事情仿佛开始有些不对劲。首先是穆衍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吃惊,继而是愤怒,最后是犹豫和挣扎。当时,她有点被吓住了,穆衍虽然立刻过来安慰她,但是问起缘由,穆衍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然后,穆家就以照顾孕妇为由强行把她接回了安息路的别墅,虽然还是住在穆衍自己的房子里,但是在这里,她基本上失去了自由,就连去卫生间都有人守在外面。
安语看的出来,穆衍为此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每天回来脸色都不太好,她很爱这个男人,所以她不忍心让他再忧心,经常试图安慰他,表示自己在这里有人照顾也是不错的选择。
穆衍自然明白安语的苦心,于是只能花更多的时间陪着她,至于家族企业的事情,他基本上很少管,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闲人。安语原本想着劝劝他,但是一想到独自一个人时承受的那种恐惧和孤独,她决定“自私”一次。
头三个月即将过去的某一天夜晚,穆衍叫醒了安语,看着穿戴整齐的穆衍,安语猜到接下来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但是他不说,她也不打算问。
在穆衍的安排下,她乘坐一辆不起眼的车子驶出了别墅,同时另一辆汽车则载着另外一个孕妇驶入了穆家大门。
安语被安排住进了近郊的某个村上,对外只说家里的媳妇怀孕了,回来养胎。照顾她的是一对朴实的乡下夫妻,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做起事情来十分的利落,对她更是照顾有加。
在这里,安语放弃了一切电子设备,每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也会在院子里走走,但是为了不给那对夫妻惹麻烦,她也尽量控制在外面的时间。
等到她临盆的那天,穆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在阵痛中,他们的儿子穆华终于降生,带着期盼与欢喜来到人间。
后来过了很久,穆衍才跟她提起关于穆家的那个秘密:
穆家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男性传人,一旦他的妻子怀孕,她就会被圈养起来,直到她怀孕到第三个月,她会被带进家族的禁地,据说在那里她会接受祖宗的“祝福”,生下孩子之后,那个孩子在长到10岁的时候会说出家族未来需要执行的每个抉择。
当年,他就是这个接受“祝福”生下的孩子。10岁那年,他和前几代的继承人一样在某次高烧后开始说胡话,而那些正是穆家人需要探听的“未来”。
但是,他的母亲因为太过担心她,所以在第二天偷偷把他送进医院,穆家的人因此只听到一半“未来”。并且,高烧已退,他再也无法说出另外一半,也就是在那天,他看到穆家的人如同拖死狗一样想要把母亲从他身边带走,但是在那之前,她的母亲发病了,开始狰狞的狂笑,最后她就那么悲惨的走向了死亡。
“在穆家人眼中,女人不过只是一件容器,她们接受的哪里是祖先的祝福,明明就是诅咒!你知道那个接受祝福的仪式是怎么样的吗?”穆衍的眼神中满是痛苦,“是吃人,以往是这一代继承人必须在上一代继承人的妻子发病前娶妻,然后怀孕,然后上一代继承人的妻子就会成为祭品。”
安语听的毛骨悚然,吃人?现在这种文明社会怎么还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大概就可以解释他们家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病,大概和隐藏在尸体内的某个病毒有关。
“我的母亲死了那么多年,他们竟然把她的头颅藏在禁地里,然后想让我的妻子吃下我母亲的脑髓,因为那样,他们就能提前知道穆家的未来!”穆衍的手死死的握着,他接着说:“不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被带进禁地不是你,而是我早已安排好的死士,虽然他们的迷香很厉害,但是我的死士早已百毒不清,最后一把火烧了那个鬼地方,从此以后,穆家再无禁地,而我们的孩子也不需要再承受这被诅咒的命运。”
安语上前紧紧的抱住穆衍,她知道他做到了,他们的儿子,小穆华终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娶亲生子……
“穆衍,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我10岁那年,当我痛苦的想要跳河自杀的时候,一个如同天使般的女孩救了我!”
“啊!你就是那个浑身脏兮兮,看不清面孔的小男孩,当时我们明明说好第二天在河边见面的,但是你一直没来!”
“是我不好,因为那天,我的母亲死了,我必须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对不起,又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小语,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是河里的亡魂,哪会有这么幸福的日子!”
“嗯,我们要一直幸福下去!”
“好,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