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一点点

坐了一上午的长途大巴,终于快到家了。远远地,便看到村口母亲佝偻的背影。母亲看到我下车之后,赶紧冲上前来要帮我拎手里的大包小包,心疼地说我又瘦了。母亲知道我要回家了,非常激动,竟一夜没合眼,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血丝。

我是一名记者,在某个大城市里的报社工作。我的老家在一个小山村里,它距离我工作的城市很远,远到要坐上一天火车才能到县里,还要再转大巴车才能到村里。我工作忙,所以不常回家,总是父母来大城市看我。

这次看到母亲,感觉她不再似从前健壮了,步履蹒跚了。我搀扶着母亲回到了家,看到了满屋子的亲戚,叔叔伯伯们也都从各自的家来我家欢迎我了。几年没见,大家甚是激动,纷纷围坐在我身边。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这次怎么没带孩子一起来。我一一寒暄之后,从包里拿出给各家的礼物。叔叔伯伯们拿着我给他们的爱心礼物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我孝顺。

礼物发到最后,还剩一条羊毛的围巾,这是我专门为二伯准备的。二伯是村里的干部,年轻时属于白面书生型。上次回来见到二伯,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风采依旧,这次戴上我送的这条围巾,肯定更加神气。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二伯的身影,不禁问道:“二伯怎么没来?”空气瞬间凝住,周围安静下来,大家伙一个个脸上流露出尴尬的表情。我看着大家,又问了一遍:“二伯呢?”母亲赶紧说:“你二伯这段时间出远门了,过段时间才回来,刚才忘了跟你说了。”“哦,原来是这样啊,二伯真幸福,是到别地考察去了吧,我说怎么没见着他呢。”众人听后尴尬地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便起床了,难得回趟家,一定要好好看看家乡的风景。我叫上了小妹一起去湖边散步。天气很冷,远看湖面白茫茫的一片。湖面上结起了冰,我拎起一块大石头扔向湖面,湖面被砸开了一个小窟窿,鱼儿本在做着美梦,不想被我惊扰了,冒了个泡。我惊奇地叫道:“小妹,你看有鱼!要是现在是春天就好了,咱们可以钓鱼。记得以前小时候,二伯出来钓鱼,我都会跟着。”

小妹说,“是啊,咱家就二伯有出息,是大队里的领导,可以不用下地干活,闲来无事还能钓鱼,咱们的爸爸哪能啊!不过现在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你不知道吗?你妈没告诉你吗?二伯出了大事了……”


三十年前

二伯二十岁出头,正当年轻力壮,为响应国家号召,去服了兵役。二伯的部队驻扎在了遥远的云南。二伯偶尔会给家里寄一两封信,跟家里人说说近况,让大家不要挂念。二伯在家的时候读书读到高中,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当兵没多久,二伯便做了班长,过了几年时间,服役期满,二伯复员回家了。由于二伯是复员军人,还是知识分子,地方政府就给他安排了工作,到乡大队工作。

复员一年后,二伯便听从了爷爷奶奶的话,与邻村的一位姑娘结了婚,据说这门婚事是当年两家定下的娃娃亲。又过了一年,二姐出生了。

在我一直以来的记忆里,二伯母的形象是这样的:她是一个很粗壮的农村妇女,力气很大,可以一下扛起一百斤米。嗓门的穿透力永远是最强的,在二伯母在村这头吼一声,人们总能在村那头听到她的喊声。二伯母没有读过多少书,是一个实足的村妇,但是却把二伯管得很严,尤其是在经济上。二伯是官家人,所以家里经济条件在各家亲戚中算是很不错的了。

有的时候二伯这边的亲戚遇到了困难想问二伯家借一点钱度过难关,二伯母总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在二伯母口中,他们家永远是最穷的,没有任何闲置的钱。二伯每次都会为了借与不借的事与二伯母吵上一架,但最后都是二伯母获胜,因为家里的钱都归她管,二伯很难掌握主动权。有过那么几次之后,大伙就算是经济上再困难也不会开口向二伯家借钱了,一是知道借不到,二是怕影响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相反,二伯母的娘家人要来借钱,二伯母总是很慷慨,要多少有多少,借多少次都可以。二伯母与所有的村妇一样,闲来无事就喜欢聊各家的是非。总之,二伯母和高大的二伯站一起,完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外人是更不会相信他俩是夫妻了。就是这样的组合,生活在了一起,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二伯犯了错误,不能再在村里工作了,每个月只能领到500元的失业金。”

小妹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

“什么?怎么会这样,犯了什么大错误,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一言难尽啊!二伯在生活作风上有了问题,被二伯母发现了,闹得很厉害,在村里弄得满城风雨,一时之间成了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会吧,二伯不是这种人吧,怎么会这样呢?”

“二伯外面有个女人,两人好了十几年了。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二伯家后面的那个叫李梅的云南女人。李梅还是有老公的。看不出二伯平时挺老实的,竟也会干出这事。二伯母太惨了,自己的丈夫被人偷了,在村里头也抬不起来了。”

“好了十几年了?二伯母虽然没有女人味,但二伯也不至于出去找野女人吧,还是窝边草。再说如果真有这么多年,二伯母就从来没发现过吗?藏得这么好,后来怎么被发现的啊!”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啊,因为当时我也不在家,都是事后听大人们说的。你要想知道具体情况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妈。”

一团迷雾围绕在心间,我顾不得眼前的美景,三步并做两步回家,准备找母亲问个究竟。

“妈,二伯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母亲见我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便放下了手中的活,

“唉,你二伯跟屋后的那个女人李梅好上了,被你二伯母当场捉奸发现,闹到后来你二伯连工作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啊,二伯也太随意了吧,还被当场给抓了,二伯母一定气死了吧?”

“可不是嘛,事后你二伯母哭着来让我们给她作主,还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了。那天二伯在那个女人家里,正巧二伯母打电话过来,李梅故意替二伯接了手机,说二伯正在她家洗澡。二伯母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听见了电话那头的水声,顿感不妙,隐约听出了是谁的声音,还上着班,就开着电驴从单位冲到到那个女人的家。走到门口,正好撞见头发还是湿着的二伯走了出来。二伯母扔下电驴冲上去对二伯就是一嘴巴子,还要进屋打小三,被二伯拦住了,生拉硬扯的把二伯母拽回了家。由于二伯母嗓门大,骂人又骂得很难听,周围的邻居全都跑出来看热闹了。大家都在猜想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二伯母虽然被拽回了家,但气疯了,跟二伯掐起架来,二伯心里知道已经是瞒不住了,索性来个鱼死网破,一点也不手下留情。两个人打架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吵架声大得整个村都能听到。一部分邻居在门外劝架,另一部分则在看戏。”

“这场闹剧才刚刚开始。第二天,二伯母就喊来了娘家人到小三家要打小三。小三见这架势把门关得紧紧的不敢出来。二伯母就在门口破口大骂,把全村的人都引过来了。这阵势,比赶集还要热闹。二伯本来还在大队里上班,一听说二伯母闹事,就赶紧往家赶。二伯母家兄弟看到二伯回来了,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打二伯,还好被其他叔叔伯伯们挡住了才没下手。邻居们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都在帮着二伯母骂二伯和小三,说二伯看着挺本分的一个人,想不到竟然也会干出这种勾当。大伯怕二伯吃亏,就站出来当着二伯母娘家人的面赔不是,还担保说二伯是一时糊涂,以后不会再犯了。二伯母的娘家人看到舆论是倾向自己这边的,大伯还作为家长出来当众道了歉,就没有再把事态扩大化,放下一句狠话就走了,再有下次就打断二伯的腿。”

“好坏是把二伯母的家人先劝回去了,但是二伯却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索性搬到大队里的招待所住了。二伯母气不过,跑到二伯上班的地方闹,还闹得挺凶。对二伯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同时李梅的男人也没闲着,跑到二伯上班的地方打了二伯,还让自己的女儿给二伯的上级部门写了一封举报信。这一下,二伯的仕途生涯是彻底结束了,工作也没了,领导对二伯还算是仁慈,同意二伯回家后每个月给他发500元的生活费。领导还说,如果二伯不出事,大队书记的人选就是二伯了,这下全部都结束了。”

“二伯收拾好了办公室里的东西回到了这个让他厌恶的家,他想和二伯母结束这段二十多年的婚姻,二伯母哪里肯,死活不同意。家里亲戚朋友们也不同意二伯做出这种抛弃原配的行为。再说到李梅家里,李梅的男人和女儿也坚决不让她离婚。李梅的女儿更是把她接走了,不让她再与二伯见面。二伯见不着李梅,也离不了婚。每月发500元工资的那张卡又被自己的女儿没收了,这个家他是再也不想待了,也没法待了。于是二伯便问你爸借了两千块钱,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外出打工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二伯身上,二伯一直以来高大的形象在我心中被颠覆了。

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心情无法平静。二伯是读书人,我小的时候学的那些古诗全是他教给我的,他应该比我更明白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啊,或许是那个小三不好,对二伯使了什么伎俩,才会使得二伯抛妻弃女。

想了一个晚上,我决定去外地找二伯。我打通了二伯的电话,跟二伯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情况,说自己半年多没回家了,想他了,想下周回家看看。二伯说,他也不在家,在某城呢。我说干脆我来找你吧,我就不回家了。二伯心有戒备,说不用了,让我回去看父母,他过段时间也回去了,让我好好工作。我不死心,让小妹问村里跟二伯一起出去的人要来了他们打工的地址。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辞别了父母和众亲戚,说是报社里有事领导催我回去了。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踏上了去看二伯的征程。



南方的冬天确实要比北方冷一些,风刮在脸上像刀割。我坐了很长时间的小客车,在离市区很远的一个工地上找到了二伯。见到二伯时,二伯的打扮与民工无异,我第一眼竟没认出他来。原本挺拔的二伯,现在竟然像个老头,背也驼了,一点都没有了当年的威风。我看到眼前的二伯,感觉鼻子有点酸。

“芳子,你怎么来了?”二伯看到我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尴尬,确切的说还有一点自卑。

“二伯,我来看看你,我给你买了条围巾,特意送过来了。”我强忍着泪水说道。

“你等我一下吧,过一会天黑就收工了。”二伯不好意思地说着。

周围没有坐的地方,我只能站着等二伯,风呼呼地吹,钻进了我的衣服里,冷得直哆嗦。几分钟后,二伯收工了,领着我到了他住的地方。那是一个临时搭的简易棚,非常简陋,里面放了十几张床,都是上下铺的那种,没有空调,还是漏风的,不知道下雨天会不会漏雨。想到前几年二伯还过着很风光的生活,现在却是这样,我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

“芳子,我们走吧,吃饭去吧。”二伯不想让我跟其他工友一起吃饭,把我带到了附近的一家馆子里。一路上风把眼泪吹干了,“芳子,这是这里最好的一家馆子了,咱就在这吃吧。”

二伯点了几个菜,又叫上了一壶酒,“芳子,这里天冷,喝点酒晚上不冷。”二伯招呼我道。

我给二伯满上了酒,再帮自己倒上,说:“二伯,我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我先干了,您随意!”

二伯也把杯中的酒干了。

我把围巾从包里拿出来,说:“二伯,这条羊毛的围巾是我特意为您买的,您这里冷,正好需要。”

“这么好的围巾,给我用是糟蹋了,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来看我?”“不管怎样,您都是我二伯啊!小时候是您教我背唐诗,写毛笔字,教育我好好念书,我才能有今天啊!您是我的启蒙老师,不管外面人怎么说您,您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会变的。”说着我便哽咽起来,想想小时候二伯对我的好,再看到他的眼前状况,我恸哭起来。

“芳子不哭啊,这是每个人的命。”二伯拿起纸巾替我擦起了眼泪,“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快别哭了,都成猫脸了。”二伯明显是在逗我笑,可是我却愈发地难过,“二伯,他们跟我说的,我都不信,是不是他们冤枉你……”

二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沉默了一会,看着屋檐下结起的长棱,思绪一下全飞了出来。“芳子,现在这个结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害了两个女人。这些年我总是拼命地工作,经常是下了班也在办公室工作,总是单位里最后一个回家的。年年评先进都有我的份,职位也是越来越高,表面上看上去很风光,但是你们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你的二伯母,她不识几个字,我们在文化上就有很大的代沟,她没法理解我,我每天回到家,能跟她聊的只有一些家庭琐事,工作上的事情没法和她说,她不懂单位里的人情世故。我们大部分都是聊不到一块的,我们在一个屋檐下过着各自的生活,你能理解那种孤独吗?我只能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工作。”

二伯有些激动,打开了话闸。

“是我认识李梅在先,跟你二伯母结婚在后……”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呢,李梅是云南人啊,是后来才到咱们村上来的,你怎么会先认识她呢?”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她会千里迢迢到咱们村上来也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啊!”

我感觉到了事态的复杂化,就恳请二伯把他的故事能跟我说说。二伯想了一会,点了一支烟,然后就开始传述起了一段往事。

三十年前

当年我在云南当兵,一次军民联欢的时候,认识了李梅。她是云南当地人,那会她年方十八,长得落落大方,还能歌善舞,是多少小伙子的梦中情人,当然我也不例外。我们一起合唱了一曲《康定情歌》后,便互生了好感。之后我们一直书信联系,偶尔她也会趁我不站岗的时候来找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幸福,甚至忘了想家,而她也很喜欢我,总想着跟我见面。像所有的情侣一样,我们也会考虑未来。我是这样想的,家乡的经济条件肯定是比云南好,所以我复员后回家发展,并且把李梅一起带回家乡,然后结婚生子。我们当时很相爱,觉得只有跟彼此在一起才会幸福,所以当我跟她说了我的想法之后,她说愿意跟我回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我就要复员了。她跟家里说了她要跟我回家乡后,她家人却很坚决地反对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父母不舍得她嫁这么远,怕她嫁过来人生地疏会受委屈。我就这件事也拜访过他父母几次,可是都被拒之门外。我们为这事很苦恼,但是还是坚信我们最终会在一起,她的父母到最后会心软,会同意她嫁过来。

复员的那天很热闹,乡亲们都来欢送我们。她也来了,还带来了几双她亲手为我缝的鞋垫,她红着眼睛,看得让人心疼。

‘别太难过了,我先回去,等安顿好了一切就来接你,你爹妈这你再做做思想工作,到时候我就可以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去了’我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又把自己脖子里一直戴着的一块玉摘下来给她戴上了,‘这块玉我从小就戴了,现在你替我好好地保存着,快的话我一两个月后就能来接你了。’‘你说话算话啊,我等着你!要记得经常给我写信啊’车子慢慢地开走了,李梅追着车子一路小跑,我虽然也很舍不得,但是还是不得不分开这一段时间啊,‘别追了,小心摔着’我大声地喊着,车上的战友们都笑着在起哄,我红着脸挥着手让她赶紧回家。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小别,却没想到,再见面时,已恍若隔世。

我回家后,地方上就给安排了工作,还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在大队里办公,别人看了都会眼红。回家后没几天,我就把我和李梅的事跟父母讲了,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说是之前已经为我定下娃娃亲,我不可以再娶别人了。我是读过书的人,哪会接受他们这种封建老思想,我就很明确地表示,我不承认什么娃娃亲,更不会去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父母拗不过我,只好先不提这事。

我时不时地给李梅寄去我的相思,并告诉她我的近况,好让她安心。

过了三个月,我感觉这里的一切已安排妥当,就向父母提出想把李梅接过来。父母觉得毁了之前的娃娃亲面子上过意不去,在村里以后可能不好做人,便不肯答应我接李梅。然后我只能软磨硬泡地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大概做了大半个月的工作,母亲那边便有点松动了,我又继续努力,把李梅的优点统统告诉他们,到最后终于把二老说通了。但是我知道,他们也不是真的就很乐意我娶李梅,只是儿子执意要这么做,他们没有办法,只说了一句以后不想再管我的事了,让我自立门户。我当时拿着国家发的工资,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所以对于父母说的自立门户完全不当回事。

我提前给李梅写了信,告诉她我要带着聘礼来接她了,让她准备准备。

我跟队里的领导请了半个月的假,带上了三个月的工资,又买了点家乡特产就上了去云南的火车。

一路上风清云淡,天气格外晴朗。总感觉火车开得慢,恨不能长了翅膀立马出现在她的身边,日夜思念的日子终于有了尽头。我想此时的她应该也激动得整夜睡不着觉,盼望着我的早日来临。

一路上可以说是马不停蹄,任何风景都无法让我驻足,一切事物都不能让我暂停脚步。当我兴冲冲地来到她家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她迎接我的身影,门上一个大大的“喜”字却像针一样刺着我的双眼。

她的父亲见我去了,便招呼我进屋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水,还没等我开口,就跟我说,‘门上的喜字看到了吧,你来晚了,她等了你两个月,你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她了,就给她找了个婆家,上个月办的喜事。唉,你咋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呢?’

“什么!?“我“蹭”地站了起来“她嫁人了?!不可能的,她说了会等我的,我有给她写过信的,她不会嫁人的……’我坚决不相信她父亲说的话。

她的父亲笑了笑,说,‘小伙子,你咋还糊涂,你走的时候她说要等你,但是你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里,当然也会有别的人追求我家小梅,时间久了小梅也会动心,就像当初和你一样。她早就不想和你好了,不然怎么会不回你的信呢?你说对吧?她现在出嫁了,你也不方便再见她了,你就忘了她吧,在你们本地找个好姑娘结婚过日子吧。你千里迢迢过来,今天就在这住下吧,晚上让你大娘炒几个小菜,我陪你喝几盅?’我一下瘫坐在凳子上,好像回家之后我确实没有收到过李梅的回信,我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挣扎着起身要走,颤颤巍巍,不需要别人的搀扶。

走出门,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我的心里却在下着倾盆大雨,我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呼吸都不顺畅了,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我的新娘子跟别人结婚了,“啊……”,我在雨里嚎啕大哭,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李梅,你个骗子!呜……”,雨越下越大,我躺在了田里,之前和李梅的往事却全部涌现出来,像放电影一样,一幕接着一幕。我实在是好难过,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为什么不等我?……”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回到家我就得了一场大病。病了一个月才好。这一个月里,我拒绝和家里人说话,茶饭不思。家里人也大概看出了我失恋了,也没有多问,只是细心地照料日常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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