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楠溪嫂”的生日宴曲终人散后,今日又见证了花大萌的出师仪式,看着花家师徒情深义厚,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南屿心忽然想起这些日子自己都在自家绣坊养病长息身子,疏于对父亲汪清潭的照顾,于是一大早急急忙忙想出门,到花大萌的瓯菜馆买点今年新出的深海鱼胶炖起来,打算回到九间屋,好好伺候一下父亲。
白瓯的渔乡对鱼胶很有讲究,他们认为鱼胶与燕窝、鱼翅、海参齐名,是 “海洋人参”,特别补脑。他们对最好的鱼胶有一种独特的外乡人觉得完全不搭的称呼,叫做“莽撞胶”。“莽撞”只是白瓯城乡百姓对深海大鱼胶和大虾皮的俗称,比如深海大虾皮被称作“莽撞皮”,而白瓯城市民口中的“莽撞胶”其实就是用深海大鱼的鱼胶制成的,并不莽撞,而是入口细腻、润口,虽然粘稠但不油腻,最大的特点是没有腥味。
南屿心刚想出门拉开门栓,只见肖惊云正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自己绣坊的门口。肖云志说:“前几日姆妈怕你喝腻了珍珠鸡的‘鸡汗’,特意让小二哥托人到洞天岛取了新出的‘莽撞胶’,加了北枣、桂圆和核桃肉,说是炖了一个晚上,今天一大早让小二哥送来,你看看,还暖和的,你赶紧喝了补补!”
南屿心大喜,说:“你是‘及时雨’吗,我想啥你就给我来啥呀!”肖云志一听,禁不住也喜形于色:“真的呀,你真的刚想吃‘莽撞胶’啊?”
屿心说:“不是我想吃,是我想让我爹爹吃!”肖云志听了,说:“这份你先吃,回头叫姆妈再给你爹爹炖就是了!”
南屿心白了肖云志一眼,说:“你不懂‘孝’字怎么写啊!”一句话点醒了肖云志:这不正是天赐我好机会吗?于是赶紧接话说:“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听你的,来来,你带上我,我带上‘莽撞胶’,一起去九间屋看你爹去!”
屿心正犹豫:“这——合适吗?”肖云志一把拉起屿心的手说:“有啥不合适的吗?你爹不是我爹吗?‘孝’字我也认识的呢!”
两人提着食盒,刚来到九间屋,只见九间屋的正间汪清潭吵嚷嚷着,而汪屿松在一旁哄孩子似地在哄着。屿心赶紧上前去,屿松对妹妹和肖云志说:“这几天又犯浑了,硬是说屿山的‘旺世堂大龙窑’有一根龙脊松动了 ,不然那大龙窑就会泄元气。咱‘旺世堂’在屿山上到底有没有大龙窑还不知道,如真有,具体在哪儿如今也不清楚,他怎么知道什么龙脊松动了。你们看看,这不又犯浑了吗?”
汪屿松的这一番话说得肖云志的心猛跳!肖云志的脑子飞速运转:别看这老汪此刻胡言乱语、昏头晕脑, “汪家瓯瓷”当年是主持《瓯宝图》五大顶级瓯匠的主心骨,如今真正 “旺世堂”各大瓯窑窑址的布局也许就牢牢刻在这个不知真痴还是假癫的老汪脑子中。他的话也许就是“真做假来假亦真”,必须绝对重视!
肖云志越想越激动,以至于他为汪清潭打开装着“莽撞胶”的双手都不停地颤抖,那香气浓郁的炖鱼胶引得汪清潭直奔过来,也不管鱼胶撒了他一手,他捧起食盒仰头就喝。屿心连忙递过汤勺,拉住汪清潭说:“爹爹,慢点喝,都是你的,别呛着!”
肖云志说:“叔,好喝吧,是我林姆妈给你炖的!你还记得林姆妈吧?”
“嗯嗯嗯,那个俊俏的跟了卖绡客的林姑娘?”见汪清潭眼里闪着光,肖云志赶紧接上话:“对对,我林姆妈不仅会炖莽撞胶,还会做好吃的珍珠鸡呢!”
汪清潭一抹嘴巴,放下食盒说:“啊,珍珠鸡、珍珠鸡啊,那珍珠鸡已经让我流了多少年的口水你知道么?快带我去,快去快去!”肖云志笑了笑,不说话,提了空食盒,转身走了。
肖云志迈出九间屋的大门时,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他快步往前走,又在九间屋外的拐角处停了下来,果然,汪清潭在后面紧紧追了出来:“你等等你等等!”
肖云志转身说:“叔,今天你喝了莽撞胶要消化一下。明天、明天一早我只带你一人去吃珍珠鸡!你可别告诉任何人哦!”汪清潭伸出手,两人啪地一声击了一次掌,然后汪清潭心满意足地回九间屋了。
正当肖云志在九间屋激动无比地和汪清潭为明天的屿山之行击掌为盟的时候,芦叶儿和汪楠源、肖霄云、邺继承等新瓯匠们也正商量着明日如何让汪清潭头脑清醒地上山辨认屿山上“旺世堂”那个未曾面世的大龙窑的准确窑址。然而,让芦叶儿和肖云志都未曾料到的是,与此同时,邺终成正在苦口婆心地做花大萌的思想工作,让花大萌拿出师傅花大方秘传给他的那把“破刃”,让他仔细看看那“破刃”到底是一把怎样秘钥。
但是,让邺终成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在莲瑞村大祠堂的出师仪式上,花大方并没有将瓯菜花家的“破刃”直接传给花大萌,因为花大方固执地认为:花大利瓯菜馆是在白瓯城内发家,因此,这把“破刃”一定要回到白瓯城,在“花大利瓯菜馆”的祖宗牌位前,再隆重传给花大萌。花大方的这一出惹得“楠溪嫂”很不高兴地连捶带打:“说你是个小气鬼,真就是个小气鬼,连这个都要小气计较!”
但是,邺终成给花大萌的“洗脑”还是很成功的,当心地淳厚的花大萌在白瓯城隆重接受了师傅传给他的那一把“破刃”后,第一时间便通知了邺终成。邺终成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到白瓯城里,在花大萌卧室明亮的灯光下,邺终成第一次看见了那把让他魂牵梦萦的《瓯宝图》藏宝匣的秘钥之一。
灯光下,他手中的那把“破刃”就像一瓣美丽的莲花花瓣,安静地闪着浅白的寒光。花瓣上雕刻着一缕一缕清晰流畅的纹饰,拿起来放在掌心,并不重,晶莹剔透。它的每一丝毫光都紧紧吸引着邺终成的目光。他把玩琢磨了许久,忽然,大叫了一声:“就是它!”
这一声大叫,惊得花大萌打了个寒颤:“你抽什么疯,叫这么响!”邺终成紧紧拽住花大萌的手说:“兄弟,哥哥平时待你如何?” 花大萌有点发蒙,看着邺终成发红的眼睛说:“挺好啊,哥你想干嘛就直说,你这模样很吓人你知不知道?”
“哥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今天求你将这把‘破刃’借哥哥一日,就一日,一日之后定当完璧归赵!”
花大萌愈发不解:“你要做什么?这个可不是随便外传的啊,师傅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断我的腿啊!”
邺终成说:“哥哥向天发誓,就借一日。你想啊,‘破刃’本五把,你就借我这一把,一把也做不了啥大事。哥就是太喜欢了,借回来好好玩一天看一天,一日之后,以咱兄弟二十年的情分和哥的人格向天再发誓,就一天,你就相信哥哥!”
花大萌自己也不知道,最后,他是怎样将这把“破刃”交到邺终成的手中的,他只记得递出去的时候,自己的手和邺终成的手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