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每逢中午12点24分都会收到一枝紫玫瑰。无论她在哪里,那个送花的人都会找到她,并且把紫玫瑰亲手交到她的手里。林冉问送花的人是谁,送花人却只是露出谜之微笑就仓促离开了。
“哇哦!没想到拼命三娘的春天也来到啦!还是紫玫瑰哦!”
“林冉,有桃花运喽!”
“高远这小子真有他的,竟然这么会搞浪漫,好羡慕林冉你呢!”
“是啊是啊,平时觉得高远油嘴滑舌的,没想到追起女孩子来这么用心,早知道我当初就答应他了!”
“去你的,高远什么时候追过你!别再这说风凉话,影响他们二人关系。”
......
办公室的人们叽叽喳喳,林冉陷入了困惑,她第一想到的送花人也是高远,毕竟这一星期以来,他们两个接触的是最多的,可她已经和高远达成了一致,他们两个只做男女朋友,不谈男女恋爱。若真是高远送的,让同事们这样误会他们两个的关系,她会生气的。
高远,花是不是你送的?
林冉气嘟嘟地给高远发了条微信。
什么花?我倒是愿意给你送......
高远回道。
林冉数了数办公桌上的紫玫瑰,正好七朵,一朵比一朵鲜嫩,抛去送花的人不说,这紫色的花正中她的心,紫色一直是她钟情的颜色,从未变过。今天刚收到的这一枝,上面还残留着一颗小水珠呢,林冉发现有几朵打了蔫儿,就去卫生间换一点新鲜的水。没想到这一路遇见不少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冲她露出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有的甚至向她比起心来,还不忘祝贺“恭喜恭喜哈!”林冉有点蒙,她抱着自己买的花瓶一路尴尬,好不容易来到卫生间,却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林冉顾不及看这男人是谁,她竭力保护着她的花瓶却还是发现最外围的一朵折了一半,垂了下来。
“哎呀,这花!”她有点心疼。
江栀同有些得意,他知道人们一直在谣传林冉和高远的关系,可看到林冉对花如此上心,他还是得意地笑了笑,并且近乎调侃地说道,“这花,看起来不错!”
林冉刚想骂这个人进女厕所,不料却迎上了江栀同的眸子,眼神立刻闪过一丝羞涩,扭过头去不说话。
“喂,我做错了什么?你这样不理我!”江栀同有些调皮了。
林冉面对这样的江栀同有些不知所措,红着脸说道,“你进女厕所做什么?你还真是......”
江栀同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女厕所明明在对面,是林冉这个迷糊走错位置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给林冉让了一条路,林冉见缝插针就往里走,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外拽。
“你干什么?”林冉错愕。
“这是男厕所,小心真遇见色狼。”江栀同说完就拍拍手走了。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怎么这么开心呢?
林冉有种说不出的难堪,还好没被人看到。只是奇怪江栀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一楼层。而且,这样的江栀同让她想起了初恋时期的江栀同,她的心按捺不住地跳动着,她在冲洗花根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想着紫色,以及12点24分这个时刻,当然还有江栀同那难得一见的得意的小表情,她突然就明白这花是谁送的了,她的心里有点挣扎,江栀同又是在向她示好吗?她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她凭着自己的心还是把这几枝花的根清理干净,重新装进了干净的花瓶。
12月24日这一天是林冉的生日。
正好是平安夜。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高远约林冉去吉魔梦幻王国玩,说是给她庆祝生日。林冉欣然同意了。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很神奇,以前最羡慕那些有男闺蜜的男生,现在她也有了一个男生朋友,虽然还没有关系好到男闺蜜那种程度,但她在高远面前那种无拘无束为所欲为的感觉却是一般人给不了的。一开始她挺怕被别人误会的,可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人生由自己主宰,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这个道理,她就坦然面对了些。
她和高远保证只做男女朋友,不谈男女恋爱。
她向高远说自己心里还有一个人放不下。
高远说自己现在还有梦想没有实现,谈恋爱耽误时间,所以他不会轻易和女生谈恋爱。
这样说来,两个人成为男女朋友就理所当然了。
节日的气氛很浓,前些天刚刚又下了一场雪,广场上有用积雪堆起来的各式造型,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圣诞老人了。街道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彩灯,来到吉魔梦幻王国除了玩游乐项目,欣赏歌舞之外,其他最大的看点就是欣赏各式彩灯还有漫天的烟花了。
林冉没想到自己被高远骗了。高远带她进入一个古怪的城堡里,她还以为是探险或者恐怖城之类的游戏,从门口一直往前,每走几步总能看到身着奇装异服的僵尸鬼怪,林冉更确定这就是恐怖屋了。她开始期待着一场视觉刺激和心里震颤。绕了几道弯,好不容易进入一个大厅,里面阴森森的,屋顶上有数不清的纸灯笼发出晕紫的色调,前方有个洞口上面写着奈何桥三个醒目的繁体字,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她和高远坐上了一列长长的列车,等人满了车才开始启动。
林冉想这一路得碰到多少鬼呀,她冲身旁的高远做了个吊死鬼的表情,高远却坏坏得笑了,“抓好了安全杠,注意!注意!前方高能!”林冉只觉前方马力突然加大,嗖嗖的,像离弦的箭一般,猛地从天上往地下坠落又不知绕了多少道急弯,整个人又翻滚了一圈又一圈,脑袋直接面朝下,能清晰地看到齿轮运转的轨迹。
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悚的尖叫声,她也跟着尖叫,叫得声嘶力竭直至再也喊不出来了,她把晕晕的脑袋垂向一侧,却没想到又是新的一轮翻滚、旋转,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哪里是什么恐怖城,分明是过山车啊!只不过是室内的翻滚过山车,怪不得叫灵魂列车呢,坐上这一趟吓得她魂都没了。
“没想到我还活着。”下列车的时候,林冉松了口气。
“放心,你不会轻易死的。一个过山车看把你吓的,我都没事呢!”其实很多男生都有恐高恐过山车的经历,单单高远坐起来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还很享受这种刺激。
林冉不想理高远了,背过身去看对面的另一座城堡,这座城堡和她隔着一条河,像西天世界的尽头,更像迪士尼里的城堡,蓝蓝的,充满梦幻和神秘的色调。眼前唰得一亮,一片片巨形烟花出现在眼前,有的呈圆形,像个巨大的圆盘横亘在蓝色城堡的上空,有的是条状的,一条条的显现又消失,像放大的流星,绚烂至极。她喜欢看烟花却怕吵,所以每次看的时候都会捂上耳朵。这次也不例外。记得那年正月十五,她和江栀同大晚上的去逛庙会看花灯,为的是十一点半那场烟花表演,一直持续到凌晨十二点。她明明带了耳罩,可江栀同执意捂着她的双耳,她感受着他手心里暖暖的触感,观赏着满天的烟花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他们两个能长长久久。当时,江栀同还笑她虔诚的双手合十的模样,逼问她许的愿望,她说讲出来就不灵了。于是默默念在心上,谁知道后来两个人还是散了。
一声巨大的震天响来的猝不及防,林冉顾不上捂住耳朵,只见一束巨大的火光向天空中央攒聚,转瞬之间又化为满天的繁星向下方坠落,林冉和高远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做出一个接金子的动作。
“怎么?还真以为天上会掉金子?”高远调侃道。
“没有啊。”林冉笑了笑,突然转过身,冲高远大方地笑着,高远觉得那一刻的林冉也有点像束灿烂的烟花了。
“干嘛啊?这样看着我!”高远被看羞了。
“我觉得自己好幸运。”林冉变得有些深情了。
“幸运什么?”高远莫名地感到心跳加速起来。
“很幸运,能和你成为朋友啊。”
高远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却又有一丝失落划过心头,不禁“切”了一声。
“你怎么这种反应啊?”林冉看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心生疑惑,“你觉得和我做朋友不好吗?”
“不不,我很珍惜你。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砰砰”“咚咚”的声音,震撼着整片天地,林冉听不清高远说话,高远更听不见林冉的声音。为寻安静,两人来到了旋转木马下面的一片草地上,草地上洒落着不规则的雪,他们就找来一块餐布垫在草地上。在这里,能看到更广阔的烟花秀,只是缩小了些。
“你之前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要笑话我。”高远抱膝坐着,温柔恬静的样子,有点像个女孩子。
“我怎么会笑你呢?”林冉也抱膝坐着,认真地看着高远。
“我一直都想成为一名高级化妆师来着。我从小就对化妆穿衣服很感兴趣,只是大家知道了都说我娘炮。我就想着赶快长大,长大了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可是等到长大呢,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学化妆需要很多钱,我爸刚好那年生意失败,我也不想给家里增添额外的负担,于是就听家里的,学了金融,一直就到了现在。”
“哦,难怪你那么会给我化妆呢?还给我挑好看的衣服,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呢!”林冉想着庆功会那天高远的行为举止,倒颇有几分专业化妆师的样子。
“是啊,一直以来我就喜欢这个,我也经常去参加化妆派对或者在网上做做化妆专栏,有需要帮手的时候我也会赚个外快……”
“很棒呢!是不是觉得自己离梦想又进了一步?”林冉张大了眼睛,里面有惊喜的泉水汩汩流过。
“并没有,现在觉得离梦想越来越远。”高远喟然长叹,林冉心中疑惑,却也不再言语,只听远处的鞭炮声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道绚烂的轨迹划过夜空,一切又归为平静,四通八达的小路上源源不断地有人经过,其中有孩子的欢声笑语,还有情侣间的打情骂俏。林冉耳听四顾,心中又多了几分茫然。
“你知道吗?我对你一直都挺有兴趣的。”
林冉听高远这样说,心里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离他远了远。
高远却苦笑道,“我可没有二心,我只是对你好奇。”所以,这几年来,高远一直在观察林冉,观察她的表情,分析她的性格,发现她的喜怒哀乐,了解她的生活习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我的?”林冉有点严肃地说道。
“说真的,我比你早来半年,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一般人不一样。别人都拼尽全力显露自己,而你却简单朴素做事还低调得要命。平日里见你面无表情,可当你和别人打招呼或者共事时,你的笑容又比任何人都要灿烂,我承认你笑起来很好看。你一天基本上不说话,从早到晚就知道工作,也不怎么和办公室的姐妹聚会逛街,似乎整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从何开始,我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其实我和你很像很像。我们都是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只是我善于伪装,而你总是在压抑自己,你的内心应该也是狂热的,可你却一直在压制它,或许别人眼中的你都是平静的淡然的,而我看到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压抑是克制。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你这四年好像从来没和哪个男生单独出去约会过,更别说谈恋爱了,你就像一个完全封闭的壳。”
一直以来,林冉只觉得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其次是小空,只是因为两姐妹异地的关系,联系就渐渐少了。她没想到高远竟然这样了解自己,他每说一句话,心上都像扎了一根刺,她忍受着被人看穿的剧痛,那是一种失去安全感的不安和怯懦,当她想平复内心慢慢吞咽这苦涩的时候,那根刺又立刻被拔出来了,她再一次疼痛难忍,鲜血喷到了她的嘴里,她却尝到了世间最好喝的甘霖,那一刻,阳光洒满了脸颊,也照进了她一向打不开的心窝。她突然淡淡笑了,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我确实是一个牡蛎壳,胆小又怯弱。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努力工作,可你要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我说不上一句话来,我只是来养活自己,就这样简单。”
“你为什么不试图打开自己的心扉呢?一直压抑着自己难道不累吗?”高远看她紧锁的眉头不禁说道。
“其实一个人呆着真的不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好累,心里像被堵住了,总是透不过气来。我真的有点累了,我什么都争取不到。”林冉深吸一口气又长呼一口气,她真的很怯懦,连自己爱的人都不敢争取,只能一步步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说你心里还有忘不掉的人?我想,这才是你真正压抑的原因吧。”高远看着她,她的情绪渐渐变得低落。
“我们是不可能的。”她苦笑。
“是不是那个给你送玫瑰花的人?”
林冉默认了。她把手里的枯草揉碎直至揉成一摊烂泥,不知不觉沾了一手的绿。
“你既然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让自己这样憋屈着,真是太辛苦了!”高远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一样的苦,他又何尝不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望而却步了呢?
“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林冉顿了顿,无奈地说着,“我们四年没有见面,这四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时间真是魔法师,一晃就到了现在,竟然又让我们碰上了。”
林冉苦笑,高远却说这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他肯定会有喜欢的人,他没有理由不喜欢别人,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当我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时,我感觉自己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我这些年的坚持也全都变成了徒劳无功。”
“你虽然是个成年人,却还是一颗孩子的心。”
“是啊,我就是这样。”一阵凉风吹在脸上,林冉把垂下来的发丝挽在耳后,突然又笑道,“你知道吗?本来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他偏偏又来到了咱们公司,他总是给了我失望又给我希望……”
“你说的是江栀同江经理?”高远皱了皱眉,虽然他早就猜到了。
“你不要笑话我,我真的很喜欢他。”林冉后悔自己说的这么直白,可把这心里话说出来后,心里竟出奇得舒适,像有一潭清泉涤荡着内心似的。
高远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他后悔自己问这么多了,他的心渐渐变得缥缈,他想自己终究是得不到林冉的心,还不如看到她幸福,突然就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大大咧咧地说道,“用不用我帮你?”
“帮什么?”
“帮你搞定江栀同啊。”
“算了吧。他的身边还有顾笙雨呢,如果顾笙雨没了他,她会疯掉的。”
“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
林冉苦笑,“那你让我怎么办?叫顾笙雨离开江栀同吗?我根本就做不到。”
“你既然那么爱他,你就不该逃避你对他的爱,况且他也是爱你的。”
“四年了,我不敢确定他还爱不爱我。”
“自信点,你欠缺的就是这点自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