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朋友想要帮助你,如果你能给他们机会来为你做些事情可以帮助你减轻压力,那会让他们感到高兴。” ——这是我在最后一次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医生告诉我的话。
“你可以试一试,把你的心门重新打开,帮助别人不是负担,而是一种荣幸,荣幸和祝福。” 出门的时候,我的心理医生双手握住我的手,微笑着对我说,打开这扇门将会改变我的生活—如果他在40年前没有遇到他的心理医生,他就不会有今天的职业。
再后来的几天里,我在Facebook上面发了一条求助信息,我是用中文发的,我的症结正在这里。这件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治愈了我多年的心理暗疾,同时给了我建立终生友谊的机会。我很快就收到了好几位朋友的捐款来信,有几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还有一位朋友自己也有难言之隐,我知道她有一个弱智的儿子,这使她有时候会感到无助。她说:她明白在困难时期有肩膀支撑是多么重要。 她很庆幸自己不必在家庭中面对孩子与癌症的抗争,但她希望能给我一些力量去改变我的生活。
有两个女朋友是在姜明涛博士的朋友圈里知道的我的事情,她们在第二天我还没起床就赶到了我的家(因为我们全家是前一天半夜才到的家,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的朋友在门外喊:“美琪,快出来,我们到你家旁边的餐厅去吃早午餐。”
我发誓是马上穿好衣服没洗脸也没刷牙就跑出去了,三个人进来餐厅刚坐好,她们就开始责备我:“你没有把我们两个当成你的朋友啊?知道你的是还是从沃斯康星州姜明涛博士那里,你可真行!可见我们在你心中没有位置……” 临了,她们俩每人给我写了一千美元的支票。
安吉拉说:“美琪,我喜欢你们一家的抗癌故事,你们经历了很多,在之前我们一直想为你们一家倡议捐款,但我们听说你曾经把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拒绝了。我了解你的脾气,你不愿寻求帮助,害怕成为他人的负担。有时候,我甚至不真正了解你的需求,昨天从姜博的朋友圈看到你的消息,我难过了好久……”
萨莉也说:“我们已经把你当作最好的姐妹了,布布的病情一直牵挂着我们大家的心,这五年你们太不容易了,每次听到布布病情恶化的消息,我的心总是为她而伤。你应该利用任何可用的支持资源,请不要害怕寻求帮助。 ”
我在简书上认识的,还没有见过面的好友叶西卡,我甚至还不知她的真名。她看到我后来从朋友圈发布的求助消息,也从中国给我转过来两千块钱,这一次,我欣然收下了。叶西卡是我在简书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有一颗敏感和善良的心,我写的第一部小说,她总是在第一时间阅读它,也一直在观察我那些无法控制的真正痛苦。现在,我还没有完成把小说打印成册的愿望,只能坐下来观看孩子的挣扎。写小说需要心静不能分心,所以,每当我在忙碌的一天中工作,或者我感觉不舒服时, 我把零碎的时间都用在群里了,现在叶西卡也在我的群里,可是我估计她无暇看那些信息。群对我来说是一个减压的地方。
可是,本来原计划11月3号接受的骨髓移植,现在又节外生枝了,布布的肺部感染了一种叫做“放线菌”的病毒,这是由食物倒流引起的。布布在起死回生以后,她对于呼吸的运用与正常人是相反的,我们笑的时候是往外呼气的笑,二布布是往内。我的家是一个充满了笑声的地方,这有可能发生在任何时候,例如布布嘴里正在吃东西,当她看到电视里的某个片段非常可笑,食物就有可能进入到肺部。医生说手术的时候在她的肺部吸出了很多浓,已经感染很久了,虽然布布并没有发觉。另外,布布屁股上的褥疮,是去年圣诞节从奥马哈回明尼苏达的时候造成的,她的抵抗力真是太差了,加上不断的化疗和治疗药物,使得她的免疫细胞越来越差。现在马上就到一年了,还没有好。
我之前在医院陪床,可以坚持一周都不出屋的,这次只待了两天我就受不了了。其实我什么做,医院的条件也很好,有休息室、厨房、健身房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天下来我的精神变得非常差,就好像一口气开车20小时没休息的那种感觉,不光身体累,心情也低落到极点。我的朋友安吉拉曾经说医院的气场会吸收一个人的阳气,可是医生护士怎么能常年在医院工作呢?我不太认可她的话。可是这次,我忽然有点相信了。
我的丈夫来医院替班的时候,我们还嘻嘻哈哈地跟女儿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去了休息室。一进门,我就哭了,告诉他我的感受。他抱住我,让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就这样,我们一句话没说,在那里站了很久。他让我陪他去餐厅吃点东西,然后他送我下楼开车回家休息。
我精神恍惚地被Jeff拉着下了楼,把停车牌给了门卫去取车,看着火红的枫叶在阳光下闪着光,Jeff指着不远处的一个餐厅告诉我说,我晚上的时候可以到那个酒吧喝点酒吃点东西,不要总是闷在病房不出来,这样人会垮的,我们需要呼吸新鲜空气,这对我的抑郁有帮助。他建议我去我的雪茄俱乐部买包小号雪茄:“吸烟会减压,我已经很久没见你吸烟了。”他这样说着,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我不吸烟,偶尔抽雪茄,不知道为什么雪茄的某种味道对我有一种吸引力,但香烟不具备这种话特点,因此我基本不吸。
正胡思乱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穿白衣服的老乞丐,他是一个黑人,看上去有八十多岁的样子,花白头发满脸的皱纹,他在乞求我的帮助。
我看了看Jeff,意识是你有没有零钱?在美国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用卡,身上基本上不怎么带现金,Jeff说他也没带现金。于是我让老人稍等一下,开始就一层一层的翻我的电脑包,找了半天,一共就找出13块零钱,递给老汉:“真对不起,我不能帮助你太多,我只找到这么多。”
“已经不少了,谢谢你姑娘,上帝祝福你。”他双手接过钱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父亲:如果他老人家活着,应该也是这个年纪了吧?我心里想着父亲,嘴上告诉他不要客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加了一句:“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我们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位老人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了两次,胡子茬扎在我的额头上的感觉,真的如父爱一般。
老人蹒跚着向着马路的右边径直走下去了。我的车也开过来了,吻别了我的爱人,我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行驶到车流中,我忽然又看到那位老人,他正在过马路。这时,傍晚的霞光正照在他的白衣服上,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身轻松,不那么累了,也没有先前的那种难受和痛苦感了。
“你见过乞丐穿白衣服吗?”我开着车,忽然问了自己一句。
“没见过,他的衣服可真白。”我自问自答。
这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回到家后,去电台录了一个小时节目,然后接大女儿去吃饭,送她回家,我就去了拳击馆,从拳击馆出来又去游了两圈泳,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至少60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今晨起床的时候,我坐在客厅喝着咖啡,眼睛望着窗外的五彩斑斓和清澈的湖水,提醒自己:我冲破了自己的枷锁,我是多么的幸运认识到这些可爱的人啊!以及回馈爱也是一种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