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和下班铃声约好了似的,一前一后,突然而至,骤然将天地裹进了一场灰蒙蒙的辽阔空茫里。
当然,它的造访并没有事先打过任何一丁点的招呼,它只是任性而又霸道地在人们正要夺门欲出的时候,不由分说地扯住了人们焦急万分往家赶的心思。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下班前一刻,天气还是无比燥热,楼下不远处的树上,知了还在不厌其烦地将恼人的鸣声一阵接一阵地送进耳朵里,而热气还是贴在身上纹丝不动,一点儿挪一挪身的意思也没有。
风,也没有事先被派来敲一敲遮阳的窗帘布,对人们友好地轻呼一声:“请准备好了,要下雨啰!”直到窗帘外响起潺潺的声音,才惊觉雨来得毫无征兆。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雨。漫天的雨推着挤着纷然而下,许是偷了嫘祖的织布机吧,一下就将透亮的天织成了一张朦胧黯淡的雨幕。雨点撞击地面而激起的水花,竟似一朵欲语不语的白莲花,兀自绽开在路面上!
带了伞的,便撑开伞,一脚跳进雨里,裹着白莲花的馨香,朝着对面停在车位上的汽车飞奔而去,心里自是雀跃得很。而没带伞的,自有一些归心似箭之人,头上顶着包,一个箭步窜进雨里,好似一场生死关头的赛跑,竟然施展起了逍遥派的独门轻功步法凌波微步,如脚下生风般一下便闪到了马路对面,但他们岂是雨的对手,雨点四面八方地追击过来,一浪接一浪地向他们抛打过来,待他们跑至对面,全身已是湿透透了。而剩下的那些人,便只能止步门前,眼巴巴地盼着雨早些儿歇吧,那样,他们就能赶在晚饭前,将下班后残留的那些欢喜及时地带回家与家人分享了。
我是极幸运的,先生将车开到了单位门口的台阶下,我只需走下台阶,就可以一下缩进车里,将那密密的雨隔在车窗外。
雨仍在耳边张狂地落着,频频地叩打着我的车窗玻璃。忽然一阵疾风起,一张树叶从树上飘然而下,“啪”地一声打在了车玻璃上。这是一张脉络分明的绿叶,被雨一淋,愈发绿得透亮,我的眼睛一下就被照亮了。
忽然想起,生命不也经常经历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吗?不管你曾经多么欢喜地在生命里歌吟,也不管你曾经多么痴迷地在生命里低唱,在这一刻,无论是带着伞的,还是没有带伞的,无论是跳进雨里迎风奔跑的,还是驻足檐下等待雨止的,最终都是需要往前继续赶路的。
车窗上的这张绿叶,任雨再大,风再疾,它始终趴在我的视线里,绿得耀眼,绿得发亮,它在我的车窗上安放了一个唯我又忘我的绿色身影,正不急不徐地等着雨止天放晴呢。
一张绿叶撑起了一个完美自足的世界,那么,在继续赶路的途中,倘在心中安放一张绿叶,则突如其来的雨又有何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