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晚安


他正着雅黑的西装,她一袭红色的长裙,他和她穿梭在车水马龙的云北。

他凝视着灯光斑驳的城市说:“下雨了。”

她仰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说:“下雨了。”

风吹来之前,是一个等待着的人,风吹走之后,依旧是一个等待着的人。

他不知道她是谁,也许她从来没来过。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也许他会随时出现。

她带着耳机,时而抬头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时而低头拨动手中的电话。

他坐在前面,时而抬头看着车内躁动的人群,时而低头拨动手中的电话。

车子晃悠,晃悠穿过了半个城市。

他下车,她上车,他匆匆走过的风景,她看见了他的影子。

她每天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遇见同一个他。

他到的时候。开心,会说很多话。不开心,只是点头一笑,然后,离开。

她的每一次以逃亡为目的的行走,只是很单纯的想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安放无处可逃的心,她遇到了他的收留。

他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她就这样开始关注他,用所有文字和所有距离,就像雨停了,雨又落。

他说:“晚安,晚安。”

她说:“安。”

她不想每天都微笑着,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是开心的,但是笑的时候却是开心的。

他每天晚上都会找不一样的故事,然后讲给她听。

她微笑着说:“故事的听众并不是只有一个人,但一定有一个人在听。故事的情节也并不是那么动听,但一定有一个人在用心听。”

在他出现在她眼前的瞬间,她停下来就是这样微笑着看着他。

她说:“看见天空微笑的云,如同你对我笑了一般。”

而他看到她的时候,捎带停留后,又继续前进,他说:“我变得爱笑了。”

她说:“在夏天结束之前,我们去看一次流萤吧。”

灯光星星的点亮着城市,他说着故事,她开心的笑着。

他说:“晚安。”

她说:“安。”

她总迷惑,为什么看到他微笑着,却感觉很难过,即使自己也努力的微笑着,他总是沉默不语。

他曾经爱上了一个女子,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用尽生命爱着,习惯了那个女子的习惯。他遇到她的时候,总是忽然大笑,然后沉默着,关于那个女子,也从未提及过。

夜里,思绪如同沼泽,拉着他的悲伤一起沉沦。开心的时候,会说两个晚安,一个属于她,另一个属于那个女子。难过的时候,只说一个晚安,而只属于那个女子。

他说:“对不起。”

她总是用微笑治愈着他,却忘记自己也是一个病人,即使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 都与自己无关,依然微笑着。

她睡在他的肚子上, 软软的很舒服。

她说:“安。”

他习惯坐在云北的那家餐厅,而她只是路过,一个人的时候,表情是冷漠的,走进餐厅却第一眼认出了他。一瞬间,脸上露出了微笑,她走过去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说:“你好。”然后走出餐厅,坐上一辆从未做过的公交车,消失在云北。她沉静的坐在最后一排,将头靠在窗户上,就像从没来过一般,看着窗外的流动的景色,泪水划过眼角,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传出简讯提醒的声音,他说:“我们一起去古镇吧,和你去看你喜欢的流萤。”

夏日,风扇呼呼的吹着,她不自主的冷得蜷缩了一下身子,醒来的时候,以为是早晨11点了,打开手机,却显示的凌晨3:26点,也没有任何的简讯提示,她微笑着,翻了一个身子,又长长睡去。

他一遍,又一遍,笨拙的为她编着辫子,握在手中的长长头发,总是不听使唤的散落下来,脸上不自主的露出像小孩子般的委屈,嘴里念叨着:“头发那么长干嘛,还那么不听话。”

她将脑袋趴在桌子上,两只手在不停的摆弄着发饰,透过镜子,看见他紧皱着的眉头,嘴里不耐烦的嘀咕,忍不住笑了:“这是对你昨天,少说了一个晚安的惩罚。”

他早上会早起上班。

她总是恍惚着,下一秒就忘记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耳朵总是不能清晰的听清楚外界的声音,却在熟睡时变得灵敏,她听见他外出关门的声音后,结束了长长的梦。

醒来后,觉得身子异常沉重,天空应该是晴朗的,却下起了雨。

她说:“早安,毛毛雨。早安,行走在路上的人。”

他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曾经爱过的那个女子,然后在自己的故事里挣扎,舔舐着伤口。他痛苦着,却毫无免疫的接受着她的拥抱。每次他撕扯一点伤口,血就从眼神里流出来,她就缝补一点,用微笑来擦拭她的血迹。

又撕扯,又缝补。

他问她:“你做过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她说:“喜欢除自己以外的一个人。”

他继续问道:“那最傻的事呢?”

她说:“喜欢他。”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身后。她总是开心着,希望他忽然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微笑, 可是每走一步,心就沉落一点,她扔掉几近僵掉的表情,安静的离开了。

一个事物的存在,总是一种被动状态,并且永远是对立而存,就如矛与盾一般,之间所产生的作用力总是相互的,她明白这个逻辑,却依然用力的爱着。

她说:“安。”

她去了云北,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端起置于桌前的水杯,又负担的放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电话,无所事事重复刷新着微博,每当周围有人与她交流时,只是出于礼貌的抬头笑一笑,或者点点头,继而埋头重复的翻着手机,动作机械, 表情冷漠。她是不愿意说话的,当她说了第一句话,就会找更多的话,去填补第一句话的空缺。她讨厌这种无聊的被交谈,她宁可主动当一个傻子,与世独立着生活。

他去了云北,环视了一周,没有找到她,他离开了。

她喜欢他的时候,正好他也喜欢她,只是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而她的心里是空的。

她每天看着他都觉得好开心,努力的让自己出现在他视线里时有最美的微笑,却在转身的时候,埋下了头,眼泪从眼眶落下。

终于要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回到梦里的世界。

十一

故事不再讲述时,故事已经结束了。

她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给她讲故事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也没了属于她的晚安。

下雨了,雨滴落下的速度,时而细微飘渺,时而极速仓促,她还没来的及收起手中的雨伞,太阳已经出现在天空,却从未带来过彩虹。

他拨通了她的号码,没有出声,然后扣掉了。

她没有回拨过去,关掉电话听着雨声,雨水狂妄地敲打的世界,才显得如此寂静。

没有道安了,就没有牵挂了。

她每离开一个地方,都会狠狠地道别,却在心里偷偷的怀念。她不希望被记得,因为如果被忘掉了,会忍不住掉眼泪。她狠心的连根拔出死掉的藤蔓,然后沉默的离开。

他无助的在街上行走,速度很慢,可是身子被情绪积压后所产生的惯性力却很强, 与路人擦身碰撞时依然控制不住后仰,他抬头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无论伤害的存在有意或者无意,在转身离去的时候,都已不复存在。

她失眠了。失眠,所带来的恐惧感,如同赤裸的现实一般,即使知道会觉得难过,依然必须清醒的面对自己想逃避的每一刻。她内心缺失的部分,几近寻觅重拾,依然是空的。

十二

她早晨放入衣服兜里的茉莉花,在不经意时散发出沁人的芳香,她闻着觉得舒心 离枝的花,在衣服兜里,悄无声息的败了,她不忍将它们从兜里拿出来扔掉,败的姿态会让她觉得难过,就如此将她们放在兜里,花的香味会停留至洗衣之前。

他和她在云北一家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

她穿着好看的长裙,长发如同裙摆一般,自然垂落在腰际,脸上不经意露出的微笑像谜一般,透过浅褐色的瞳孔却看不见答案。

他穿着整洁的西装,脸上的胡子像从西装里长出的杂草一般,破坏了西装干净的样子。

她温柔的捧着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看了很久,对他说:“我过得很好,那些让自己难过心痛的一切,都变成了石头沉落心底,如果有天能从口中道出来时 它们已经化作细沙,流走了”。

他看着她手里的水杯,跟着水杯里的水轻微晃荡。

离开的时候,她说:“如果冬天能看到雪,夏天能看到海的该多美。”

他说:“大连。”

她抬头朝北方远远的看去,低声道:“去了北方,就离你太远了。”

她像藤蔓一样,依赖着南方的暖度,却惯坏了身子。她撩起裙子,忍着右腿的疼痛,赤着脚丫,雨水浸泡着皮肤,寒冷刺骨。她是喜欢滂沱大雨的,雨声足以掩盖住所有的声音。就像如此,她就听不见,他离开时,温柔的呼喊出的她的名字。

十三

他说:“晚安。”

十四

她说:“安。”                            

文/图/by:二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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