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父亲从工地回来。
奶奶之前总是念叨,天气这么热,叫你爸回来歇歇,别热坏了身子。而我似乎对父亲的职业习以为常,只有在这些时刻,我才想到父亲的艰辛。
父亲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晒得黢黑,厚重的头发略微遮住了耳朵,胡子很长,显得苍老而憔悴。
晚上,吃过饭洗过澡,一家人在屋外乘凉。母亲说:“你看你爸头发也不理,胡子也不剃,搞这么老相。”“本来就老了”父亲叹了一口气。说些家长里短的,不觉已过了十一点,便都去睡了。
翌日,父亲去剪了头发。回到家,我看到他满头的白发,惊讶地叫出声,连问了好几遍。“今天在理发店没有染,你妈说家里有染发的,回头她帮我。”父亲说道。
之前知道父亲染发,那时还只有少许白头,而今却雪鬓霜鬟。剪了头发,我感觉父亲年轻了不少。然而这满头白发却像一根根针一样,一针一针的刺痛。时光时光慢些吧!晚上,父亲在乘凉,他双脚踩在拖鞋上,母亲看到他的脚背淤青。“这又是怎么弄的?”“一根钢管掉了下来”父亲似乎说的轻描淡写。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一种酸涩侵浸心头。
第三天晚上,我思谋了一天,趁着母亲洗澡的空当,我对父亲说:“爸,别在工地干了吧。”我发现自己说得有点无力,事先想好的台词应该是激昂的啊...
“不干了做什么呢?”
我立马接到:“买车,跑车啊(接送乘客),就从xx(我们县城)到xx(我们市),一趟下来,收入也还算可观。关键是现在你不能总是在工地干啊,这也是为以后做打算。”
“现在从xx到xx(同上)的车也挺多的。”
“不是啊,现在还没有那么多!”我竭力解释到。“你看像我们村,有车的就不多,将来喝喜酒什么的,都能用得上。但是再过几年,我们这一代又长大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车,再想跑车就困难了。”
“你说得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不能久坐,这来回五六个小时的,你知道,我痔疮开刀,到现在还有点影响。”
我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在工地上虽说不久坐,但远远要比开车累。我又想起父亲身上的伤痕,我真的不想他在工地继续干下去。
我又说道:“来回的路上可以歇歇啊,要是累了就在路边歇一会儿。”
父亲笑道:“歇一会儿?坐车的人还等急了呢。 ”他稍稍停顿,“要学三个月车,这三个月没有收入,你妈怎么会同意?去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早点铺几天没有盈利,你妈急得要发疯。当时要是坚持把早点铺干下来说不定现在也赚了。”
其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母亲断然不会同意。她一心想着赚钱,节俭到抠门甚至吝啬,对人对己都一样。她总想着要攒钱为我娶媳妇买车买房,不知道还有多少钱要花。
我说不需要。母亲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我说真的不需要。“说得到轻巧,到时候找我们要钱我们没有看你怎么办?”
“我不会!”我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想想周边,都是父母忙死忙活为孩子购房置车。但我一直这样说。
我突然对这个环境感到愤怒。父母那一辈的人都怕将来儿媳妇要求在哪买车买房,但儿子刚出来工作,无力支付。娶媳妇是头等大事,说什么也要填补上这个空缺。
但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这都是父母在工地工厂的血汗钱,哪里会接受的心安理得?
一阵微风吹过,有点凉。我的思绪被打断。母亲洗过澡出来。我试图对母亲说想让父亲去学车,三两句,她却早已不耐烦“走一步算一步、你做好自己的事情、瞎操心…”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瞎操心,只是感到深深地无奈。
满天星斗,我没有了言语。只是祈求父母健康平安,像他们曾经许我健康平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