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上7点起床,拉开窗帘,窗外雾气弥漫,几十米开外的三清山隐没在重重浓雾中。
不久,雾似乎淡了一点,却下起了雨。
结果,今天就没那么好运了。
在酒店吃好早餐,来到大堂门口,雨越下越大。酒店外有三两小贩在兜售雨披、雨伞和登山杖。
天地一片苍茫,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这怎么搞?”先生眉头紧锁,“这样的天气不适合爬山啊。”
“等导游电话吧,看他怎么说。”我不想轻易放弃。
导游和小陈按约定的时间10点,从婺源赶到了酒店。他们那边居然没有下雨。“这样的天气,能爬山吗?”先生见了导游劈头就问。不等导游发话,小陈笑呵呵地抢先说:“没问题呀,山里下雨是常态。”一副兴致勃勃、斗志昂扬的样子。小陈的态度很明确,且很乐观。
“也是哈。”我笑着附和道,心里松了口气。
导游询问地看着先生,先生看看我,勉强点了点头。
02
首先坐缆车上山。
外双溪索道站口,离酒店不远,爬十来分钟山路即达。根据导游的建议,在沿途的街边小店买了6元一双的防水鞋套,乳胶的,很厚实。雨披都没有买(导游穿了),当时雨似乎小了点,感觉仅雨伞就够了。
游人很少,我们很快就坐上了缆车。
“三清山是国家5A景区,自然风光旖旎,奇峰、怪石和云海,以及丰富的原始植被和野生动物,可以与相邻的黄山媲美。”导游开始了他的解说,“三清山还是道教名山,山北面的道观三清宫,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因为离我们这边比较远,今天就不过去了。”
缆车外雨雾迷蒙,雨点打在缆车的玻璃窗上,吧嗒作响。山间时不时有白色的溪水飞流直下,像一条条奔腾的银练,在幽绿的山谷里显出耀眼的明亮。
下了缆车,抬头仰望,三清山顶峰一排巨石高高耸立在云端。
哇,好壮观!
大伙精神为之一振。
跟着导游的脚步,沿着山路,拾级而上,向山顶爬去。山路都由石板铺就,好走,不滑,只是有点陡。
但空气是极好的,负氧离子是极多的。
山回路转,一步一景。
奇峰怪石,不时闯入眼帘。任由想象。
斗志昂扬地爬了一段山路。
雨忽大忽小,游客稀稀拉拉。毕竟这样的天气。
半个小时后,我的小腿肚子开始酸胀,抬不起来,但歇一歇,拍一拍,又好了。平时都是走平路多,这种山路走得太少。先生陪着我歇歇走走,渐渐落在了后面。导游和小陈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等我们。听导游的意思,这样的路还要爬约一个小时,才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东方女神。
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先生也说,你行不行?不要勉强哦。
“我可以坚持,但得不停地休息,这样得耽搁他们的进度。网上说,去东方女神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山路,一是平坦的栈道。看来我们只能选走栈道了。”
先生说,好。
跟导游讲了我们的想法。
导游说可以。
又爬了一会儿,来到山路和栈道的分岔路口。
导游跟我们约好,他陪小陈爬山路,我和先生走栈道,大约都40多分钟路程,大家在东方女神汇合。然后小陈从那边的金沙索道下去(回婺源的酒店),导游陪我们原路返回。
导游本来想陪我们,但山路岔路多,栈道岔路少,而且小陈又是一个人。我们也支持导游陪他。
没想到的是,平坦的栈道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03
所谓栈道,即山崖边悬空架出来的天路。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深谷,路就一米来宽,像个超级超级长的空中走廊或空中阳台,悬挂在靠近山顶的山腰上。晴天还好,遇上这风雨交加的天气,因为海拔高——从空谷吹来的风,格外的猛,无遮无挡。尤其在顺山体拐弯的路段,伞几乎要被吹飞,衣服早已淋透……
风雨大不说,关键是没人,前后没一个人影。
真奇怪,刚才跟导游他们走山路,路上还多少会遇到些其他游人,而这边?……
越走越害怕。
看背影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妻,和他们二十来岁的女儿。女儿掉在后面。我们快步走过去,然后保持十来米的距离。心里笃定了很多。
出来玩,人山人海不好,荒无人烟更不好。
女孩不紧不慢地走着,我们不远不近地跟着。走着走着,女孩弯腰拾起一个饮料瓶样的东西,拿着走了好一会儿,最后放进路边一个石头凿的垃圾桶里。原来还是位环保爱好者。
雨又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没有停的意思。但目的地还有多远?不知道。天地白茫茫一片,能见度只有几十米。
一路没有再遇到其他人。有时一个拐弯,他们仨也消失在视野里。
先生又不停地问:你行不行啊?
我估摸着,纠结着:东方女神应该不远,我们已走了这么久。但我担心的是,回去的路上,仍只有我们俩,怎么办?
我忘记只要到了东方女神,和导游会和,他会陪我们一起回来。真是吓糊涂了。
于是我加快步伐,走上几步,喊道:“小姑娘,小姑娘……”女孩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我。
女孩长得很美,清新脱俗的那种美。
“你们是去东方女神吗?你们也是住***酒店吧?我们过会儿可以一起回酒店。”我热切地说。
女孩微微一笑,面露歉意:“我们不回来了,在那边坐金沙缆车下去。我们住那边的民宿。”
啊?……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回的,”我苦笑,“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又想起导游说,要看东方女神,走完栈道,还要爬一长段的台阶,更加心灰意冷。
女孩同情的看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那我们就不往前走了,赶紧回去算了,这个天气,到了东方女神,估计什么也看不清。”说着,就准备跟女孩道别。
“哦……等等,”女孩突然想起什么,撩起雨披,从衣服口袋里摸索半天(另一只手还举着伞),掏出一个折叠的小小的地图。
“你们拿着吧,免得回去走岔路了,纸质地图还是方便一些。我从旅馆拿的。”“谢谢谢谢,”我接过地图,感激地说,“你快去吧,你爸妈走远了。”女孩又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一起的,也是路上认识的。”
“哦……”一个女孩独自出来玩,独自走这样的山路,还这么淡定。又一个没想到。感谢这位美丽善良且勇敢的女孩。决定往回走后,心情松懈了下来,路上倒遇上了好几波和我们逆向的人,这些人出发比我们晚。要是早点遇到他们,我们也不至于半途而费呀。
后来,那个“怪小孩”也出现在一群老老少少的队伍中,还真是掉队的孩子,这风里雨里的,应该是走岔路了。
更郁闷的是,走着走着,雨突然小了些,雾也变得轻透稀薄,奇峰怪石间次显现。这山里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我赶紧拿出手机,咔咔拍个不停。
看我有些后悔,先生说,要不我们再回去?
这话气人吧,都到这个地步了,又说这种俏皮话。要不是他一直泼冷水扯后腿,我还是想咬咬牙坚持的。人是需要被鼓励的,本来胆子就小。
“我主要是怕落石,”先生解释说,“这种天气,太危险了。”
我倒不怕什么落石,我怕的是“没有人”。落石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听天由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出门前,我们都刚好刷到某景区落石砸死一名女游客的视频,很晦气。于是这一路他格外地警惕。
04
回到酒店不久(1点多),接到导游电话,问我们在哪里?我尴尬地说,我们刚到酒店,中途折返了。
估计我们再坚持十几分钟,就到东方女神了。
可惜可惜。
整个下午都在下雨。我窝在房间里,足未出户。先生去了酒店健身房,消磨了几个小时,还游了半个小时的泳,回来跟我说,游泳池外面是一面山坡,种满了鲜花,特别漂亮。
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唉,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他的爱好是健身和打斯诺克),硬是被我拖来的。今天的半途而废,也不能全怪他,怪我自己没有坚持。
看我若有所思,先生说,“你要是觉得遗憾,下次我陪你再来一次,也不是不可。”
呵呵,又来画大饼了。
其实,细细回味过后,我也没有那么遗憾。
毕竟,在这风雨交加的大山深处,我们坚持了整整三个小时;在像天路一样的茫茫栈道上,我们孤独行走了近两个小时——尽管狼狈不堪,尽管胆战心惊,但我们见识了三清山风雨中的壮丽和飘逸,还邂逅了那位美丽善良且勇敢的女孩……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
有遗憾,更有收获。
这么想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