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谈话
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潇湘馆,不大,黛玉不好客,很少有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贾母很疼爱外孙女儿黛玉,贾母看见窗上纱的颜色旧了,委婉的对王夫人说道:“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就不翠了。这院子里都是竹子,又没有桃树,杏树的。糊绿色的纱反不配了。”
贾母养尊处优,见多识广,有独特的审美观,很懂美学。翠和绿有什么区别呢?翠是浅绿色,绿是深绿色?红楼梦里女孩儿们的衣服色彩绚丽,红得艳丽,绿得透亮,黄得大气,花团锦族。古时候,很多搭配大红大绿,原来是经年积累下来的。这有点像我们俗话说的,红配绿,臊的哭?
凤姐儿忙道:“我昨天开库房,看见大板箱里还有好些银红的蝉翼纱,有白蝶穿花样,有流云蝙蝠图案的,颜色又鲜,纱又轻柔,我竟没有见过这样的。拿2匹出来,做棉纱被,想来一定是好的。”
贾母呸了凤姐,“怪不得你认不得这纱,这纱比你年龄还大。” 接着给薛姨妈、王夫人、凤姐等讲起了“软烟罗”的历史,贾母对色彩搭配,房间装饰,都有独到的见解,读红楼,长见识。特别是颜色搭配上面,黛玉潇湘馆的绿竹配银红窗纱,想起这个场景,都不真实,烟雨蒙蒙,如真如幻,黛玉就是住在画里的美人儿。
薛姨妈,王夫人,凤姐,都不曾知道“软烟罗”,贾母笑道:“那个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所以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的了。”
真的好美,雨过天晴,是什么颜色,蓝天,亮晶晶得蓝,关键是我好像闻到了雨过天晴的味道,清新,清爽,沁人心扉。秋香色,想起来就看见了秋天落叶飘零,从绿到黄的渐变颜色,色彩感好丰富。松绿,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也是青绿色。银红,朝霞还是晚霞?色彩绚烂艳丽。 大自然的色彩,想想就是一幅幅图画,生动天然。
贾母说:“可不是这个!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后来我们拿这个作被作帐子,试试也竟好。明儿就找出几匹来,拿银红的替他糊窗子。”凤姐答应着。众人都看了,称赞不已。
黛玉房间的这抹红,映衬的黛玉脸色都要亮几分,林妹妹会少哭一些吧。 这么薄透的纱,阳光轻易就钻进来,黛玉的房间阴郁就少了。
刘姥姥也觑着眼看个不了。念佛说道:“我们想他作衣裳也不能,拿着糊窗子,岂不可惜?”贾母道:“倒是做衣裳不好看。” 刘姥姥考虑的是价值,贾母考虑的是美感。
贾母又吩咐道:“ 再找一找,只怕还有青的。若有时都拿出来,送这刘亲家两匹,做一个帐子我挂,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白收着霉坏了。”凤姐忙答应了,仍令人送去。
贾府的丫头们都是有福的,刘姥姥进大观园,到了贾母房间,眼前就是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并不知道都系何人。就好是两眼放光,对着太阳的方向,眼睛里全是金光闪闪,反倒看不清楚,变成两眼一抹黑了,分辨不出谁是谁?
贾母安排众人到秋爽斋吃饭,然后到探春房间话家常,探春房间3个房间没有隔断,很阔朗,摆放一应家什,可用豪字概全。东边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又来了绿色,无数种绿,绿色中有蝈蝈和蚂蚱,和自然景观融为一体。大观园的陈设,设计,从大自然中去寻找色彩,千变万化。
把每一种色彩细分出来,在不同季节里,不同的颜色变化,都体现在房间的装饰上。我们活得好苍白,对颜色,只认得大类。我们的眼睛就是摄像机,眨动一下,就是记录一次记忆,再传递给大脑,就能留存生活中的美。光是绿色,秋天的色彩,黄和绿,深浅不一,都有她的名字。这样无形中就教会了女孩儿们对色彩的认知。
无论室内怎样豪华陈设,屋外有高大的树,才是豪门的标志。贾母隔着纱窗往后院内看了一回,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
一阵风吹过,隐隐约约听得鼓乐之声。原来是贾府养的十几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这贾府不仅富,还贵,不愧为钟鼎之家。凤姐忙安排看戏,贾母又笑道:“ 就铺排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回来咱们就在缀绵阁底下吃酒,又宽阔,又听的近。”
听戏,听水声,贾母玩耍都是极致,音乐声音经过水的传递,是什么感觉,若有若无,似远又近,余音缭绕,是不是就是这样?
贾母一行在大观园里坐船游览,路过宝钗的蘅芜苑,要上去看看,宝钗房间奇香扑鼻,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怀而已。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十分朴素。
宝钗的房间很适合我们的口味,一个案几上,插着几支梅花,放着两本书,简约沉静。青色的帐,被子也很朴素。宝钗的审美跟我们差不多。
贾母觉得宝钗的房间太简单了,女孩子的房间这么朴素,是忌讳。外人看了也不像样。女孩子,就是要精致。贾母说道:“我最会收拾屋子了,如今我老了,没有闲心了,若让我给你收拾,保管又大方又素净。”
贾母又吩咐鸳鸯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还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 还是很简约,但贵气就不一样了。
贾母根据女孩子的性格、房间周围的环境、特色来布置房间。贾母的人生色彩是荣华富贵,贾母六十多岁,几乎没有吃过苦,生活赋予她的是美好,享受。她是一个十足的生活家,品味非凡。这些不是书本上学来的东西,贾母的范儿,不是想学就有的,对色彩和空间的解读,是生活赋予贾母的。她生来就是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