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杏儿在家收拾东西。每隔一段时间清理一些东西出去是她的习惯。这个习惯让她的家简洁利落。
她在衣柜底层拿出一张已变色的相片端详半天,这旧相片是她的回忆,她不想从心里抹去。
照片里有个男人站在一个雪人旁边,周围白茫茫一片。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没有戴军帽,头发上飘满了雪,他和雪人都嘴角上扬地露出迷人的微笑,显得英姿飒爽,神气十足。
杏儿用手轻抚照片男人的脸,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把相片反过来,照片背面写着两行刚劲有力的字:我想和你白头到老——米泽在郴州字。
郴州是米泽以前当兵的地方。米泽是杏儿的初恋男友。
杏儿没有去过郴州,但她熟悉那儿,米泽在那儿当兵的三年期间告诉她太多关于郴州的人和事了。
杏儿和初恋只约会三次恋爱就被掐死在摇篮里。虽然那时他们相识了十年,十年才三次约会,在今天看来有点不可思议,可确实如此。
02
他们是多年的老同学,初中三年他们没说过几句话。杏儿知道米泽每天都埋头练字,一手洋洋洒洒,漂漂亮亮的字让杏儿叹服。那时她就在想,要是能收到这么美字体的情书是多幸福的事情。
米泽眼里的杏儿是内敛,漂亮而有个性的。他喜欢她许久了,但是他不敢说,只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米泽可以从杏儿的眼神看出她也喜欢自己。
我喜欢你,正好你也喜欢我,这是最美好的爱情。米泽小心呵护着它。不表白,不行动,只关注着对方是他在那个时期采用的方式。杏儿也是一样。
直到初升高考试完的某一天,米泽红着脸出现在杏儿家门口,他双手绞着衣角,低头吱吱唔唔半天才说清是想让杏儿去他家,说妈妈做客家糍粑,希望她去帮忙做,帮忙吃。
杏儿想:“这是见家长吗?我可以去吗?”,杏儿无法,也不能拒绝,她太想去了。虽然她紧张得手心出汗,语无伦次。
幸好家人都出门了,我可以去半天,天黑之前回家就好了。杏儿坐在米泽的自行车后面想。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米泽的家在河边,风景如画。
米泽把车蹬得飞快,像似飞在画中。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吗?杏儿不确定,他还没说过喜欢自己呢,怎么就去“见家长”了?现在的杏儿想起来觉得他们那时是疯了。
米泽的家人没有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她,也没有查户口一样的询问她的情况。这让她的紧张情绪得到了缓和。
她很快地和他的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了,似乎早就是很熟悉的人。她喜欢米泽家的家庭氛围。换成她带米泽回家,不被父亲和哥哥们打死才怪。
03
后来命运又把杏儿和米泽安排在了同一个高中的同一个班,他们又同学三年。
在这三年里,米泽像吃了饲料般长高,练壮。他体能测试在班级数一数二,倒立行走挥洒自如。杏儿的头发一直被妈妈剪成清汤挂面装,但还是掩饰不了清纯淡雅的气质。
杏儿高中阶段贪玩叛逆,还常翘课去河边玩。米泽会在杏儿翘课时帮她抄笔记,然后让她复习。
米泽没看出杏儿是因想看他抄的笔记而翘课。杏儿没发现米泽一放学就去河边找她,知道杏儿不会游 泳,他找到杏儿后就在远处看着,直到尾随她回到家。
高考那天,杏儿没有见到米泽身影,杏儿跑去问老师,老师说米泽没有参加高考,当兵去了。杏儿嘀咕着:“怎么不说就跑了呢?你跑了,我怎么办?”杏儿欲哭无泪。
几天后,杏儿受到了米泽写来的第一封信。米泽在信里第一次跟杏儿表白。杏儿把那封信视若珍宝,看了又看,激动得要喊出声来。
以前没有电话和微信,他们用书信方式沟通交流,述说情怀。他们在信里有说不完的话,米泽说部队的训练,郴州的人文趣事,也说了他为了保护他们的爱情,为了不被老师和家长的批评和破坏,六年后的今天才表白。他要领着杏儿将爱情进行到底。
就这样他们在三年里写了许许多多的信。杏儿把每一封信都按顺序放好,满满的一大箱子,她用锁锁上,生怕家人偷看或小偷给偷去了。
三年期间,米泽曾回家探亲一次,杏儿和米泽有了第二次约会。
米泽回家的第二天晚上,他们约在县城的公园见面。那天晚上下大雨,但是他们都如约而至。
大雨滂沱地打在公园的凉亭上,他们坐在长椅上,雨水不时地被风灌进来。米泽为了不让雨水打湿杏儿的衣服,把杏儿抱在怀里,把风雨挡在了外面。
那晚他们除了抱抱,还有了初吻,有了爱情的更多甜蜜。
04
米泽在部队服役的第三年不但当上了班长,还有了提干的机会。当杏儿幻想着做军嫂随军生活时,米泽的信断了。
杏儿带着疑问写了两封信,石沉大海般。接着杏儿想:“我也不写给你了,看谁耗得过谁!” 2个月后,还是没有米泽的音讯。杏儿开始在心里咒骂起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提干吗?用得着玩消失吗?”她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在心里骂,第二件事就是等。度日如年地又等了3个月。
第6个月,杏儿等不及了,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她要去寻找答案。她要问米泽怎么了?不是说好一起过以后的日子吗?
杏儿想到去米泽家,但马上否定了。她想虽然自己五年前到过他家,现在他们还认识她吗?这样找上门,是不是太唐突?杏儿最后去找了米泽的好友,也是他们共同的老同学阿华。阿华知道她和米泽的事。
阿华说米泽从部队回家有几天了。至于他为什么不跟杏儿联系,要她自己当面去问。她托阿华带去了约米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见面的地点是离杏儿家不远的如画河边。那天晚上月亮高挂,皎洁月光无法照亮杏儿的心情。她知道米泽有事瞒着她,她要问清楚。
杏儿借着月光,老远就看见米泽坐在河边,他面向河面,低头在拨弄着河边草。听到杏儿走近也没有站起来,抬头对杏儿说:“坐下吧。”杏儿顺从地坐在了米泽的身边。她坐下后不说话,她等米泽先说。
过了一会,米泽轻声说:“对不起,这么久没给你写信,你还好吗?”杏儿一听这话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她哽咽地问:“为什么?”米泽低着头说:“情况变了,我给不了你想要过的生活,我要离开了。”杏儿听后心碎了一地,她强忍着泪水说:“什么变了?是你提干了吗?我要的生活里要有你的,没有你的生活我不要!”米泽过了会说:“我是来通知你,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杏儿听米泽这么说除了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米泽让杏儿哭了许久,没有说话。杏儿不想开口求米泽留下,她不能让自尊心掉到尘埃里。她站起来哭着往家的方向跑,没有回头。米泽在她的身后喊:“我看到你房间的灯亮了,才会离开。”
杏儿跑回房间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宿,第二天就病了。
05
从河边回来后的杏儿躺在床上不说话,不吃不喝,只流泪。父母以为她中邪了,请了个驱邪婆来给杏儿驱邪。杏儿看着驱邪婆在房间里上窜下跳,手舞足蹈,嘴里念念叨叨的就噗呲地笑了。杏儿的父母误以为是驱邪婆的功劳呢。
杏儿从那长达十年的恋情走了出来,她用点燃一箱情书作为放下过去,迎接未来的开始。只留下米泽寄给她的一张在郴州雪地照片。她记得自己也曾寄给米泽一张穿白连衣裙的单人照,想必米泽早把它丢在风中了吧。
米泽再见到杏儿是在他们分手后的第3年。那天杏儿拖着未婚夫的手走在街上,她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同的是走路一瘸一拐的。杏儿走过那个背影时回头望了一眼,天!是米泽。
米泽看着眼前的杏儿,显得有点不自在。杏儿无意识地松开了未婚夫的手。她盯着米泽的左腿问:“你的腿怎么了?”米泽低头说:“没事,受了点伤。”杏儿走过去说:“给我看看。”米泽想躲没躲开,杏儿的未婚夫想拉住杏儿也没拉住。杏儿提起了米泽的左裤筒,她看到了一个假肢。
杏儿似乎明白了一切。她发疯似的跑开了,未婚夫连忙对米泽说对不起对不起。米泽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才缓过神来。
后来杏儿向阿华询问米泽的事。原来3年前,米泽提干前的一次执行任务中左腿受重伤坏死而截了左腿。为了不拖累杏儿,米泽像截左腿一样地截掉了杏儿。
杏儿现在明白了一切,她哭了许久。她知道许多人和事过去就回不来了,就像花开不一定结果。米泽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就好。失去的的其实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虽然惋惜, 但也不能留在过去不肯走。
杏儿无法再参与米泽的生活,自己好好生活才是该做的,她不能让米泽有负担地听到自己的消息。
后记
同学十周年聚会让米泽和杏儿再见面,杏儿当了中学老师,米泽开了个网店,生意还不错。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生活正沿着它该有的轨迹进行着。
杏儿和米泽有过甜蜜的爱情,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他(她)来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