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请翻译成白话文。
我看看卷子,又看看教室门口的郭老师,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我依然只字未写。
窗外的雪在慢慢变小,我也不在怀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使我困惑的不是他是如何做到的,而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成绩,如此简单的答案让我觉得是如此的没劲。
就这样吧。我填上学校,考号,姓名,然后把它放到讲台上,在一片疑问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李可,李可!”在走廊的尽头,我被郭老师叫住。
“你那卷子是怎么回事?”
“我都不会。”
“你都不会?!这是联考,你教白卷也不看看场合,这是要影响学校总成绩的。你赶紧回去继续答题,我去和联考老师说你只是想上厕所。”
“我,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啊,这要是中考你还会这样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行了,你走吧。”
为什么是我被训斥呢,不是理直气才壮吗!问我知道在干什么吗,我还想问问你知道在干什么吗,作弊。
雪已经完全停了,留下一行孤独的脚印,我还是有些为自己骄傲的,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嘛。让他见鬼去吧,小爷我要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
回到家,只有父亲在家,我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你给我爷扫雪去了吗?”我问。
“还没去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考完了?”
“那我去吧,我提前交卷了。”
“联考你还提前交卷。”
“我去了啊。”我向外走去。
“你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爷爷家的院子不大,一个人足能够扫完。我向父亲简单讲了郭老师提前透露试卷,我交白卷的事。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说我不应该交白卷啊。
回程的路上,我想着心事,直到路过六叔家,六叔是母亲打工的砖厂的老板。
“走,你跟我去给你六叔家扫扫雪吧。”
我直愣愣的看着父亲的背影,感到胸口有一团气在上升。
六叔家的院子到是很大,我心无旁骛的干活,尽量不去看以六叔为核心的那一小撮人,心无旁骛,FUCK。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都过的懵懵懂懂,不是容易的一天啊。我好似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一样,有没有人能向我解说一下呢?
我只在晚上收获了父亲的答案:“我知道你不愿意去给你六叔扫雪,但你知道扫这一场雪值多少钱吗!”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郭老师……
一周后,联考成绩发布。学校的联考排名提升了两位,这将多带来两个省重点的指标到校,郭老师升为年级教研组长。而我的年级排名下降了五十二名,从一班去到了二班。皆大欢喜,除了我。
我想写封信给校长,揭发郭老师,又没那么做,因为这是集体作弊,公开的秘密。
我坐在放学后略显寂静的操场一角,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踢球的喊声。二班就二班,虽然先例很少,二班我也要上省重点。
时光逝去,我更加努力,期待着破门得分的那一刻。我将跑过整个球场,踹倒角旗杆,做机枪扫射状,像巴蒂那样。
决战终于到来,语文,数学,外语,我能做的,只是努力踢出皮球,是欢呼,还是死亡,只能等待。
砰,皮球打在门柱上。
在郭老师念名单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也许有人向我看了一眼,我不需要同情。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我来到我们家位于小河边的开荒地。躺在堤岸上,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市重点,这就是我的去处,在那里,二本都非常稀缺。
我不努力吗?但快班和慢班确实有差距,如果一直在一班,也许至少也能考个自费吧。
但结果已出,没进就是没进,最多收获一声叹息。那么我错了嘛?我问太阳,我问白云我问河水。哦,太阳,白云,河水,这是上帝给约伯的回答啊!约伯有着坚定的信仰支撑,我能做到吗?也许河水离我还比较近,本来无一物嘛。
朦胧中我听到有脚步声,随他去吧,不关我的事。
“你在这儿啊!”是父亲的声音。
我睁开眼,支起身体,用手环住双膝,静静的望着河水。远处有着母亲担心的眼神。
父亲坐在我身旁,说道:“没考上就没考上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再度哽咽。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给你六叔打电话了,托他找找人,给你办一下省重点的借读。”
我猛然抬起头,看着父亲。
“一会儿,你跟我去你六叔家一趟,感谢人家一下,借读费还得人家帮咱们先垫上呢。”
父亲看我默不作声,叹了口气。
“有时候,就是这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也慢慢长大了,也要学着去适应这个社会。就像你交白卷,有什么用呢,人郭老师不是照样升职嘛。”
停顿片刻,父亲继续说:“就像我跟你六叔他们交’朋友’是的,人家出去吃饭,一顿花个几千根本不在乎。人家能用到咱们什么呢,你可能也知道一点咱家还在砖厂分点儿钱,你妈也在这打工,我不去溜须人家,这都哪来的呢!”
面对父亲的坦白,我感觉世界好像变大了一点,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把眼泪擦干,站起身,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父亲也站起身,说:“那走吧,跟我去你六叔家。”
我看着父亲的背影,再看看河水,我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我去了省重点,以我鄙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