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在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走了,很久以来都觉得恍恍惚惚,好像这并不是真的,或说,我心里觉得,他不应该就这样离开我们。
金庸在《神雕侠侣》里写道,“你瞧这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是,你又何必烦恼”。这样格外豁达的话如今听起来却格外的悲伤。
或许对于七零后到九零后而言,金庸小说就是我们在那个懵懂年纪里认识世界和人性的开端,这便是金庸对我们的意义。
金庸的小说里写尽了人世间的爱情,有荡气回肠,也有辗转反侧。但若说谁能让我心头犹有千斤之重,则首推郭襄和程灵素这两个姑娘。
我时常假想,如果早生二十年,郭襄能够比小龙女更早遇见杨过,那么,所有的故事会不会改变了走向——她潇洒他不羁,她豁达他任性,怎么看都是神仙眷侣。
然而郭襄终究是晚了,风陵一见,情根深种。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一年,她看到了一场只为她一人绽放的绚烂烟火,照亮了整个天际,甚至连星光月华也为之黯然失色。
那晚的生日烟火,点亮了她十六岁的夜晚,点亮了偌大的襄阳城,点亮了整个浩浩江湖,更点亮了她心中最深的角落,也照彻了仅一人能存留的心头之地。
只是,那晚的烟火有多明亮,她以后的人生便有多黯淡。那晚的烟火一直在她此后的漫漫人生路中一点一点的坠落。
她从来都知道,知道杨过并不喜欢她,知道杨过和小龙女十六年的约定,她知道,那水边的蒹葭,山顶的松柏,注定与她无关,她从来都知道的……可是,爱情就是这般——不知所起,一往而终。
程灵素亦是如此。
这样一个不精灵也不素雅的程灵素,如果到了奈何桥边,是否愿意喝下孟婆汤?是否执碗又放下?是否沾唇又迟疑?
在人间她通晓药理,可以制百毒,也可以解百毒,但最终最难解的,还是情毒。而这一碗苦涩辛辣的孟婆汤,或许是她唯一能够得到的救赎。可是,她愿意得到救赎吗?
程灵素人生唯一最快乐的时刻,不过是那一夜胡斐的莫名怜意——“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不肯答允,不知我是否高攀得上?”她耳根子和半边脸颊全都红了,等来的却是一句:“你我都无父母亲人,我想和你结拜兄妹,你说好么?”
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大声笑说:“好啊,那有什么不好?当真是求之不得呢!”就因为英雄只能配美人,不是美人的程灵素,再爱也无用,白白的为救胡斐而赔上了性命。
呵,七星海棠?毒不过噬骨的痴望。
还有清澈温柔的李文秀,草原的风和煦连绵,却吹不开她心里的结,她只能牵着马慢慢的回到江南。江南有桃花、有燕子、有潇洒倜傥的少年,可她却固执的要命——这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这句话让我心中千回百转,是啊,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纵然给你全世界也不会觉得欢喜。就像乔峰对阿紫说的那句话——千秋万代,四海列国,就只有一个阿朱,你样样都比她好,你只有一个缺点,就是你不是阿朱。
她没有赵敏“我偏要勉强”的坚持,于她而言,喜欢就已经足够美好,她选择成全,她选择不打扰。
还有喜欢了郭襄一百年的张三丰,还有因喜欢范蠡而差点杀了西施的阿青……偌大的江湖堆满了止于唇齿却没有逝于岁月的情愫。
正如那首描写郭襄的小诗: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时,海不回答
小毛驴滴滴答答,倚天剑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才在峨嵋山上出了家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峨嵋山上的云月和晚霞
因为那像极了我十六岁那年的烟花